一觉醒来怀了崽(63)
幼清一呆,“回金陵?”
赵氏勉强笑道:“你呀,不是一直想回金陵?”
“那是因为我不记得他了呀。”幼清抱着暖手炉,理直气壮地说:“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不要回金陵了。”
说到这里,幼清撒着娇说:“娘亲,我们再绕回去好不好?”
“这……”
幼老爷和赵氏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会儿幼清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不可能让他回去,幼老爷说:“回去做什么?你自个儿走路都能摔到自己,一不留神就往墙上撞,王爷最近忙着,回京城也没人陪你。”
“我可以自己和兔子玩。”
幼老爷见招拆招,“你那兔子让我吃了。”
幼清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还可以玩他!”
“你可别动你肚子。”幼老爷愁眉苦脸地说:“你自个儿傻就算了,非得把你儿子也玩傻,傻一家是不是?”
幼清怒道:“我才不傻!”
他气呼呼地说:“还有沈栖鹤。”
幼老爷瞅他一眼,“沈栖鹤躲你都来不及。”
幼清见撒娇不成就耍赖,他不依不挠地咕哝道:“我不管,我要回京城,薛白还欠我一顿小天酥,大不了吃完再走。”
“清清,听话。”
幼清闹起来,唯有赵氏哄得住,她轻轻地说:“把你留在京城里,王爷顾不上你,又担心你会让人欺负,况且我和你爹……也不放心,所以才会带你回金陵。”
她瞄着幼清的肚子,又说:“你若是没有怀孕,哪怕是摔一下,碰一下,我们心疼归心疼,你也不会有太大的事,可你眼下怀着肚子,再一出事,便没有什么小事了。”
“王爷说他处理好京城的事以后,就会来金陵陪着你。”
幼清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不是偷偷溜出京的?”
“不是。”
“薛白要我回金陵?”
赵氏“嗯”了一声,幼清茫然地低下头,赵氏察觉到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连忙补充道:“王爷当然也舍不得清清。”
“你昏迷的那几日,王爷不曾合过眼,夜夜都陪着你。”赵氏安抚他说:“王爷自然也想让你留下来,但是又怕会再有这样的意外,才会让我和你爹带你回金陵。”
幼清不吭声,只闷闷不乐地抠着暖手炉。
太医来时,幼清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赵氏喂他吃糕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张口。
幼老爷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见过零嘴都不吃了的幼清,这可是桩稀奇事儿,他忍不住朝着赵氏挤眉弄眼,“怎么办?”
赵氏瞪了他一眼。
“王妃的脉象并无大碍,眼睛看不见,应当是先前受到撞击留下的后遗症。”
赵氏急忙问道:“治得好吗?”
“治得好。”太医点了点头,“但是王妃怀着胎,不能服用猛药,是以若想完全恢复过来,约莫需要四五个月。”
“无妨,能恢复就好。”
幼老爷和赵氏千恩万谢地把太医送出去,幼清自个儿被留在马车上,他越想越难过,过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抱着暖手炉偷偷哭了一鼻子。
世界上肯定再也没有人比薛白还讨厌了,自己想回金陵的时候,薛白不许他回,不想回金陵了,薛白又非要把自己送过去。
幼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闷闷不乐地说:“我们就当他死了!”
可是死了又不吉利,幼清揉红了眼睛,对肚子里的小家伙改口说:“他这样的穷光蛋,小天酥都舍不得给我吃,我不要和他过了。”
秋风瑟瑟,掠过山间田野,惊起麦浪阵阵,凉意袭人,幼清打了个冷颤,摸索着趴到窗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落,心口也闷闷的。
“都怪薛白。”
他吸了吸鼻子,胡乱安慰自己:“回家卖红薯多好,我想吃几个,就给自己烤几个,做王妃老是害得我撞脑袋。”
少年的抱怨被风吹散,只剩下珠帘相撞,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的清脆声响,而京城也在此刻起了风,薛白站在高处,衣衫猎猎作响,他久久凝望着城门,即使少年早已离去,再无一丝他的气息。
“王爷既然舍不得,为何一定要把王妃送出京?”西洲犹豫了片刻,开口说:“京城与金陵相隔千里,王爷与其在京城对王妃牵肠挂肚,不若把他护在身边,况且上一回……只是意外。”
“有太多的意外。”
薛白的嗓音很沉很沉,他一合眼,便是幼清眼泪汪汪的模样。
即使薛白早已见惯这样的少年,毕竟装哭是幼清的惯用伎俩,但是他一想到幼清在梦里都会挣扎不休,抽泣着说疼时,只觉得是自己错了。
若是他当真护得住,也不至于让幼清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
“宫里局势尚未平定,他再留于本王的身边,只会有更多的意外。”薛白缓缓开口道:“本王宁愿同他相隔千里,日日牵肠挂肚,也不想让他以身涉险。”
“是本王往日太过于自负了。”
西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低头道:“王妃会体谅王爷的。”
“……清清。”
薛白垂下眸,最后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他握紧手里的芰荷玉佩,放至唇边亲吻一口,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而后抬脚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不体谅!改嫁了!
不要方,接着就是甜甜甜啦。
第75章
四个月后。金陵。
雪后初霁, 白梅结枝,冰肌玉骨。
幼老爷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出一串雪印子,街头巷陌的人纷纷议论着金陵这场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幼老爷撇了嘴,心说这群乡巴佬真是没见过世面,结果再一落脚,鞭炮在鞋底“噼里啪啦”的炸开,吓得他几乎蹦起来。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此路过, 留下、留下……”
平地堆起的雪人后面探出几张红彤彤的小脸,倒霉孩子一时忘了词儿,支支吾吾半天, 向同伴求助, 同伴小声地提醒道:“留下买路财。”
“对, 买路财!”
幼老爷一人赏了一记暴栗, “够不够?”
孩童们捂住额头, 异口同声道:“不够!”
“你还真是越活越小。”赵氏嗔怒一声, 顺手从幼老爷的衣襟摸出几块碎银, 挨个发给这群熊孩子,“给,去买几根糖葫芦吃。”
小家伙们面面相觑,不太敢收下来,生怕回家会挨揍, 赵氏笑道:“你们呀,问起来就说是幼家那个散财童子硬塞给你们的。”
他们这才高高兴兴地一哄而散。
“走了。”这群萝卜头蹦蹦跳跳的样子,赵氏瞧得心里欢喜,她拍了拍幼老爷的手,“都说西街来了一个神医,到洪老板那里取完野灵芝,我还要带清清过去看一看。”
幼老爷不怎么在意,“你跟着做什么?”
“我呀,天生劳碌命。”
夫妻两人边走边聊,一进药铺,账房先生便撂下手边的账本,急忙把贵客往里面请,反正幼家的大小事宜全凭赵氏做主,赵氏跟着伙计去了药库,幼老爷就赖在店铺里喝茶,他抖了抖外衫上的落雪,方才还在嫌弃人家没见过世面,扭头就嘀咕道:“怎么今年下这么大的雪。”
“可不是么,雪都及膝了。”
幼老爷一顿,挨个瞅着是谁这么睁眼说瞎话,然而那位仁兄明显不是在接他的茬,又神神秘秘地说:“说起来诸位知不知道,京城变天了?”
“雪停了?”
“变的不是这个天!”
“听说陛下让庄相给气糊涂了,宫里给他找了不少名医都没治好,日日举止疯癫,神志不清,眼下是从嘉王爷在京城主持大局。”
“从嘉王?是不是那个王妃打我们金陵娶回去的。”
“就是这个从嘉王。”
“我记得王妃的亲姐姐可是在宫里做贵妃娘娘的,如今陛下失了神智,贵妃娘娘自己虽是无儿无女,却还有一个从冷宫罪妃那里收养的皇子,若是王爷不肯还权,日后这姐弟两个人可怎么办?”
“一入皇家,哪还有姐弟情分可言?”
一个个聊起宫闱秘闻,纷纷对这出深宫似海、王爷只手遮天、姐弟反目成仇的戏码表现出极了大的兴趣,幼老爷听得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亏他们想得出来,不去编话本实在是可惜了。
“老爷。”
赵氏确认过灵芝的品相,让掌柜包起来送到府上,她缓步走出库房,觑着满脸纠结的幼老爷,挑着眉问道:“怎么了?”
幼老爷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要走,伙计又冲出来说:“幼老爷、幼夫人,掌柜的说下个月还有一株千年野人参,你们若是要,便给你们行个方便,留给你们。”
“人参?”赵氏思忖片刻,摸不准需不需要用人参给补一补,“先留着。”
“好。”伙计笑嘻嘻地说:“掌柜的说了,倘若幼老爷和幼夫人再去京城,可得替我们多美言几句。”
“自然。”
“幼”这个姓氏极为罕见,何况还要去京城,方才议论纷纷的那伙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幼老爷与赵氏,幼老爷内心窃喜,表面却矜持大度地装作没有看见,只跟着赵氏大摇大摆地往外晃,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前脚一走,这处深宫戏码的剧情变得更加离谱:
“人参?好端端的买什么人参?是不是从嘉王已经不满足摄政王的身份,贵妃娘娘为保护皇子,不得不暗中回金陵?”
“这王爷竟是连一介女流都不放过?”
“真真是苍天无眼!”
回了幼宅,门口那片皑皑白雪稀稀疏疏地落下一串脚印,约莫从出门到放弃,只隔了不到几秒的时间,赵氏看得只觉好笑,她拢了拢外衫,一进到屋子里,果然瞧见幼清抱着个暖手炉吃烤红薯。
幼清边吃还要边嘟囔着抱怨:“好冷好冷好冷。”
吃个红薯都有人伺候,幼老爷实在是眼红,“懒成精了。”
幼清为自己辩解道:“我出去逛了一小会儿的。”
幼老爷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说你在门口走的那五步?”
幼清不满地说:“明明是十步,爹爹没有算上回来那五步!”
五步和十步,能有什么区别?
幼老爷翻了个白眼,赵氏斜睨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而后又施施然地坐到幼清身边,她仔细端详着少年乌黑的眼睛,片刻后叹了一口气,掐着幼清的脸笑吟吟地说:“你这烦人精,怎么眼睛还是不见好转。”
侍女喂来一口红薯,幼清咬住银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再撞一下就好了。”
赵氏直戳他脑门儿,“头回撞得记不清事儿,这次又把眼睛撞坏了,再撞一下,还不知道你又要冒出来什么新毛病。”
幼清装作听不见。
待他连玩带吃,把红薯吃干净,赵氏才不慌不忙地提起西街的神医,外边儿这么冷,幼清当然不乐意出去,赵氏好说歹说,见这家伙软的不吃,只好来柳眉一竖,“不去?我这就让太医过来多给你开几帖药。”
“好烦。”幼清不敢大声说赵氏的坏话,只好自个儿嘀咕几句,他思来想去,苦着一张脸,说:“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