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姊(24)

　　“你可是他们口中的聂老大？”
　　小兵也涨红了脸，急急补了一句。可那个所谓的聂老大，只是顿了一下，竹竿却又高高扬起。
　　

☆、火房案

　　那竹竿高高扬起, 带着劲力的风声。
　　如果抽在单薄的身上, 不知会带出多重的淤痕。
　　林简死死盯着, 眼睛都不曾眨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粒铁丸飞出, 须臾之间发出“铮”的一声，竹竿应声而落。
　　然而弹出之后，林简并没有发觉指间有半分的痛感, 他把脑中的画面全数甩出去，只恨自己不是一个武林高手！
　　林简恨恨地咬了咬牙，等反应过来，发现聂老大的动作确实已停, 只是那竹竿还抓在手中。苏穆站在角落那里, 林简跟着跑过去，这才发现聂老大的旁边蹲着一个中年男子，这人蓬头垢面，估计是这里的乞丐无疑，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碍于聂老大的威严, 此时正瑟缩着，至于整张脸，都被散乱的头发给遮住了大半。
　　“你为何要打他？”
　　林简把掩在袖中的手攥成拳, 一双眼睛也死死盯过去。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阵笑声。
　　笑声嘶哑且带着断断续续，最后还带出咳嗽, 林简不由后退一步。
　　聂老大笑完了，慢吞吞站起，往前走了几步，林简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右脚有些拖沓的痕迹。
　　一个不怕官府的瘸子是这里的老大？
　　林简禁不住暗暗戳了下苏穆，心中的疑惑也跟着越来越大。而苏穆像是对方才的问题并不在意，只是把他拉到身后，于是林简只能把头探出来。也不知道是否为自己的错觉，总之林简觉得那个角落里的人好像比脑袋压得更过了些。
　　“他不知哪里发了大财，整日蹦跶得意忘形，已经好几天没有交份子了，难道这样的闲事官府还要管吗？”
　　聂老大嗤笑一声，所有人都朝着他看，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惧意。林简已经猜到，或许等他们走后，那个可怜的人多半还要继续挨打。
　　“他一个乞丐，哪里能发了大财？”苏穆追着问道。
　　“他都给女儿带糖葫芦回来了，那是城里才有的玩意儿，难道还不是发了横财？这些钱是从哪位大官家偷来的也说不定。不过是不是不义之财我不关心，只要他每日交份子就行了。”
　　聂老大说罢了这句话，两手背到身后便要往外走，苏穆示意一个小兵过去拦，自己也追了几步。
　　“你是说他最近发了大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人平日只在这一带活动？还是也到其他地方？”
　　林简跟着跑过去，苏穆的问话直直冲到他耳中。林简这时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显然是怀疑那些钱的来历。也是，他昨天看见小女孩儿拿着糖葫芦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具体哪能记得请？也就是近几日的事。”聂老大的表情已经出现了些许不耐烦的意思。
　　林简正等对方的下一个回答，余光却扫到角落里的那人正弓起腰身往外跑。
　　一队人马一窝蜂地朝着那边追去，苏穆也跟着往过追，但是等他回来，林简只看到对方脸上有一抹苦笑，因为那人并没有追上，而聂老大也不见了。
　　显然，在这个地方，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应该有许多外人并不知道的小道。
　　分了几人出去四散着找，林简和苏穆则朝着景枫街这边赶，等到了半路，苏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官府的人，总之我朝着那边追，他便跑得更快。”
　　苏穆嘀咕的次数并不多，除非是没有把握的时候，林简盯着对方看，一时之间也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那对方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林简忍不住又问。
　　“没有，虽然头发散开一部分，但是因为太快了并没有看清，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
　　苏穆回了这句，之后便无话了。林简倒是觉得胃口被高高吊起，只是如果仅凭这个乞丐突然有了钱财，就怀疑对方是安安姐看到的那个人的话，未免有些太鲁莽了。毕竟枋州城中的达官贵人实在太多，若是随手赏一些，其实并不奇怪。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往外走，半个时辰之后便回了景枫街，用过饭之后林简提议在街上转转，苏穆也应了，只说不能太久。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半条街，却看见苏廉迎面过来，看见他们了，神情颇有些躲闪，然而林简还没有开口，对方便呵呵干笑了几声。
　　“门口应该还有两人值守，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说替二叔带本书回去，之前没有在书阁找到。好在他们也不曾多疑，所以把我放出来了。”
　　苏廉答了话，脸上还带着讪笑，随后捧着手里的书晃了晃。
　　“那你们现在有些线索了吗？”他紧接着又问，林简朝着苏穆看了一眼，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哎哎，是我多嘴，不问了。”苏廉在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一记，又笑，“大哥和嫂子用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已经用过了。”林简答了这句，觉得心下松了一口气。苏廉笑得眉眼弯弯，但是不知为何，总给他和苏先生有些相近的感觉。
　　“那我先去酒楼，看时间是否合适，如果可以的话就去表哥那里看看。”
　　苏廉打过招呼便往前走，林简心下却咯噔一声，忙拉了他的袖子。
　　糟糕，他们出来之前，为了隐瞒身份说林简去了菊园……苏穆也盯着林简看，心里盘算着对方会如何应付过去。
　　苏廉朝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看，林简发觉不妥才立刻收回来。
　　“阿简现在不知是在菊园还是已经回家，或许和那些朋友出去玩儿也说不定。”
　　林简打着哈哈，而看起来苏廉也不疑有他，等对方走远了，林简才拍拍胸口，道出一句话来，“苏廉这小子，我总觉得他与苏先生的脸有几分相近。”
　　林简说罢这句，耳边就传来笑声，他瞪了一眼，苏穆才停了。
　　“你怎么不说自己才更像，至少有三分。”
　　“我和苏先生像吗？”突然被提出来，林简第一感觉便是惊奇。
　　“这实属正常，外甥和舅舅本来就会有些相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对作者的蠢可能一无所知…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榜单了下周(?_?)
打滚求安慰

☆、火房案

　　到底是叔侄还是甥舅更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林简碰了苏廉这一遭, 登时也失了在街上乱逛的兴致, 两人从沿街的酒楼带了食盒, 又问掌柜兑了些碎银便匆匆往回赶。
　　看见送饭的人来了，几张苦瓜脸登时便笑逐颜开。林简把食盒递过去，他们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各自端着小碗走开。林简当然知道他们是在避讳自己“妇人”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只能暗地里撇撇嘴。
　　原先队首的那人却没动, 林简正要问，却见对方朝他笑了一下示意，朝着苏穆去了。
　　左右他们的距离也不远，林简站在原地, 也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苏穆问：“是追踪到那人的下落了？”
　　兵士答：“已经找到了, 那人在临近的巷子里兜转，以为我们都放松了警惕，又绕回了火房里。”
　　所以，那个奇怪的人眼下就在火房中了？林简不由朝着那排平房看去，这才发现兵士们虽然看似散落着, 但却把大门围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原本就值守在这里的府兵。
　　“这些府兵晚上也留在这里值守吗？”林简忍不住凑上去，眼睛继续朝着那边张望。
　　兵士小哥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小人已经事先问过了，这一带从来都不会出事，因此值守在这里的府兵等入夜也会回去。”
　　“这里从来没有出过事？”
　　林简朝着四周望了望, 总觉得刚才的那句话似乎哪里怪怪的，他朝着苏穆戳了戳，但对方没说一个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他们来了两日的经历判断，居住在这里的都是贫苦的老百姓，最困难的也就是以乞讨为生的人。虽然生活艰辛，但是官府确实也给了适当的帮助，那么从这个方面来讲，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林简把这些来回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拿出个准主意来，苏穆看着他皱起的脸有心想笑，只是碍于外人在场倒也没表示什么。
　　“以防万一，还是留两个人在这里看守，等二更过后如果无事的话，就回景枫街找家客栈住下。”
　　苏穆说罢这句，便看见面前的人摆起了苦瓜脸，很快嘿嘿傻笑。
　　苏穆心领神会递了荷包过去，“这些一部分你们用，剩下的就分给附近的人。”
　　这些人本在大理寺当差，怎么却是苏穆在出银钱？林简伸手在人背后戳了戳，倒是给苏穆趁机捉住，“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这里与昨日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依旧是四五余人守在周边烤火。
　　林简觉得火光有些灼人便没有靠近，然而下一瞬却眼前一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给扔了过来。
　　“都是你们两个大坏蛋，害得爹爹挨打。”
　　苏穆朝着林简身前一挡，这才发现扔过来的原是一根竹签，想来是昨天糖葫芦留下的。
　　两人对看一眼，忙朝着面前看去，小女孩儿已经不复昨日的怯怯，小小的人儿叉着腰站在那里。
　　而她的一侧，正是昨日那个中年男子，看见女儿做了如此无礼之事，也没有开口劝阻，只是把头压得更低。
　　“这个人会不会是这里真的有问题啊。”
　　林简指了指脑袋躲在苏穆身后嘀咕，这时他率先想起来的便是昨日那些府兵的提醒。
　　“应该不会。”苏穆答了这句，往前凑了几步，小女孩儿脸上的神情有些收敛，但是眼睛里还带着愤愤。
　　“能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穆俯下身来，目光尽量与小女孩儿等齐，对方却顺势去护她爹去了。
　　苏穆转而又问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只说是给聂老大打了一顿，不过这已经实属平常。
　　“没事，不要怕，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
　　林简看得有些心急，然而他堪堪凑过去，那中年男子便发出些类似于呜咽的怪叫。
　　“他刚才是说……我们要抢他的钱财吗？”
　　林简努力辨认了许久，最后说出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抽抽嘴角。
　　“人家官老爷怎么会稀罕你的钱呢？‘
　　旁边的几人起哄，随手拿了散落在地的秸秆扬过去打他。其中一人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意，看见苏林二人面色不善，这才有些收敛。
　　“这李三之前一直和我们一样都是穷光蛋，前几日出去了一次，突然阔了起来，但是又不给聂老大交份子，这才惹来一顿打，也是活该。”
　　“他是突然有了钱财？”
　　苏穆追着问，那人以为自己说了错处，便有些瑟瑟。
　　“无碍，如果线索有用，你可以直接去外面领些钱。”
　　林简反手一指窗外，说话的人眼睛一亮，登时便充满了勇气一般。
　　“不敢瞒官爷，这人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有时清楚，有时却又很糊涂。现在就是糊涂的时候，估计应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林简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盯着对方的脸看，这时却有了新的发现，“澄泓哥，你仔细看一下，这人是不是昨日我们回去之前，在巷子里撞见的那个。他当时立刻就窜入了其他的岔道，只是和我们打了一个照面，怪不得今日上午你还与我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穆也继续盯着看，这么看着，好像就是那个人了。
　　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钱财出自哪里，应该是打听不清楚了。
　　这时，那角落里的人却又喊叫了几声，这次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这句话是，”你们这些有钱的官老爷，难不成给了钱财还要再要回去？“
　　小女孩儿也跟着尖叫了一声，林简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耳朵以免受苦，他堪堪反应过来，可是那人却又是咿咿呀呀怪叫起来，眼看着是什么都问不成了。
　　林简一直到出来，还觉得有些不舒服……那人明显是……以为他们是来抢钱的……
　　回了卧房，林简照例滚到了床上，好在今天还有些气力，因此胡乱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