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217)

　　近侍的声音透过车壁传了进来：“宫中已经戒严了。”

　　二皇子挑起唇角，露出的笑容又温和又带着一丝戏谑，他一手虚虚地盖在了姬未湫的耳朵上，“那就传个信回去，就说小九在我这儿，明日带他回去给父皇母后请罪。”

　　近侍应了一声去了，二皇子垂眸看着睡得直哼哼的姬未湫，又摸着他脖子上生了汗，便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末了还要戳了下他的脑袋：“未洺都没享受过本王替他亲自擦汗，也就你了！”

　　姬未洺是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惜刚满一岁时落水，没有熬过去，又是夭折，不入皇子排序。

　　姬未湫还当真给他戳醒了，见是他，往他身边蛄蛹了一下，依着他继续睡过去了，乖巧得不行。二皇子轻笑了一声，当真就没有再捉弄他。

　　二皇子一直觉得很奇异，他很难想象太子那样清冷淡漠的人的弟弟会是个嘴甜又爱撒娇的，见谁都亲近，张了嘴就是夸——柔贵妃算是与皇后不对付了，这些年仗着父皇恩宠什么不敢做？偏偏宫中高位嫔妃，只有她无子，见到皇子都跟见了仇人一般，多的不敢做，刁难几句总是要的。

　　因着皇后产后元气大伤的缘故，小九一直跟着太子居住在东宫，见嫔妃的机会并不多，每次见都有太子在身侧，也无甚可说的。直到去岁因太子离京办差才回后宫跟着皇后小住，也算是能记人说话后第一次见到柔贵妃，第一句就是：“姐姐，漂亮，头发是黄金，眼睛是天空。”

　　据宫人说，当时皇后与柔贵妃那脸色古怪得仿佛是吃了两只苍蝇，柔贵妃要刁难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甩手走了，末了还给皇后那儿送了一块圣上亲赐的暖玉环，说是给小九拿着玩儿。

　　皇后收了自然不敢用，偏偏小九喜欢得不得了，皇后只能捏着鼻子叫人仔仔细细看了，确定暖玉环无事才给小九用，后来中秋家宴上小九还跑到柔贵妃旁边说谢谢漂亮贵妃，暖玉环很喜欢，父皇见了更是喜不自胜，大概是他以为自家贤妻美妾因着小九放下了嫌隙，赏了小九无数珍宝。

　　二皇子想到那场面都想笑，当时他们兄弟见了这场面都齐齐去看太子，他们都觉得小九太小，应当不会说这种话，八成是人教的，想看看这么冷淡的大哥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教的这么会讨好父皇的。

　　他很清楚的记得总是一脸平静无波的太子流露出一点费解之色——想必他也奇怪自己是怎么养出小九来的。

　　“殿下，王府到了。”近侍在外提醒，二皇子便拿披风卷了姬未湫下车，王妃早已在中庭等候，见他回来便露出一个笑颜来，她有了身孕，婢女扶着她，二皇子三两步到了她身前，与她道：“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话。”

　　王妃跟着二皇子进了屋子，她就看见二皇子将怀里的包袱塞到了她的怀里，对她眨了眨眼：“多抱抱，有好处。”

　　王妃早已看见二皇子抱着什么，但她没有多问，她掀开披风的一角看了一眼，‘呀’了一声：“殿下怎么把九弟给抱回来了？”

　　二皇子坐在一侧，眉梢露出得意之色：“你别管，太子把小九看得太严了，机会难得，你多抱抱就是。”

　　闻得此言，王妃抿嘴轻笑，连一旁的侍女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王妃抱着姬未湫不撒手，小孩儿在她怀里睡得香喷喷的，她顺手拍了拍想哄哄他，不想姬未湫却醒了过来，睁着有些茫然的眼睛看向她，随即呢喃道：“漂亮嫂子……”

　　紧接着头一歪又睡着了。

　　王妃一愣，随即笑得跟朵花似地，二皇子也忍不住笑，指着他笑骂道：“亏得这小子年纪小，要是再大点，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王妃抱着姬未湫侧了侧身，与他道：“九弟才四岁，殿下在胡说什么呢……”

　　二皇子与她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送了王妃去歇息，姬未湫被抱到王妃院子里住，二皇子刚在书房坐下，便见去宫中传话的近侍回来了。

　　“……太子殿下只说了三个字，说‘知道了’。”近侍道。

　　二皇子微微一笑，此时他眼中才有了一些冷光：“知道了？我还当他会急匆匆出宫来接呢。”

　　太子不敢。

　　他怎么敢？

　　父皇正盯着他呢，若为了小九就急匆匆出宫，父皇会如何？

　　他的那个好大哥至今还在垂死挣扎呢，其实这条路也不算错，只要东宫无错，就不能轻易废东宫——可在这之上，还有父皇的心意呢，废太子一事，早成定局。

　　说来，小九也是皇后所出，中宫嫡子，又极得父皇宠爱，若不是年纪与他们差的太多，恐怕早就没了。

　　……罢了，还是先留着吧。

　　翌日，姬未湫醒过来又把王妃哄得眉开眼笑，搂着他都不撒手，还亲自送他回宫，等进了宫，姬未湫看见站在母后和亲哥两个人的脸都能冻死人的时候就知道坏菜了。

　　完了，这说不定要挨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他先行了个礼：“小九见过母后，见过太子哥哥。”

　　皇后在秦王妃（二皇子受封秦王）行礼之前就叫人把人扶了起来：“阿灿，你有孕在身，不必行礼……这小子昨日可有扰着你？”

　　秦王妃笑若春风拂柳，温柔无比：“回母后，九弟乖巧懂事，妾身喜欢还来不及呢！”

　　两人都未提昨日姬未湫是怎么偷溜出宫的，只囫囵过去便作罢。姬未湫松开秦王妃的手去牵他哥的，软乎乎的手勾住了姬溯的指腹，他有些心虚：“哥哥……”

　　姬溯只看了他一眼便打断道：“母后，儿臣还有政务在身，且先带小九回去。”

　　皇后颔首：“你去吧。”

　　姬溯一路上都没说话，姬未湫看着他哥都一阵阵发凉，他走了一小段路，实在是跟不上姬溯的步伐，也知道他刚从外面回来，想要他哥抱是不可能的，他哥有洁癖！他与一侧的庆喜公公道：“公公，要抱！”

　　庆喜公公顿时笑了起来，正打算蹲下来抱他，却见姬溯陡然回身将他抱了起来，姬未湫有些发懵，姬溯一手稳稳当当地就将他抱住了，他坐在姬溯臂上抓着姬溯的衣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哥哥……”

　　姬溯根本不回应他，姬未湫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喊，生怕他哥火大直接开揍。

　　结果没想到了长宸宫中他哥也没发难，只叫人给他洗了个澡，又传了胡太医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通，见没事，说了一句‘以后不许私自出宫’后就完了。

　　姬未湫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哎嘿，他哥没打他！

　　***

　　“太子。”圣上淡淡地唤了一声，姬溯便出列道：“儿臣在。”

　　圣上清癯的面容上露出一点浅薄的不满：“小九昨日出宫，太子怎么看？”

　　姬溯身形笔直，微微垂首：“儿臣治下不严，请父皇降罪。”

　　圣上的声音有些缥缈，语气又慢又缓：“小九是你的弟弟，当年你母后身子不好，本该另寻一个养母，不想你坚持要养在东宫，朕看在小九是你亲弟弟的份上，也就允了，不想你居然如此怠慢小九，委实是叫朕失望。”

　　姬未湫能甩脱宫人，偷溜出宫，说是姬溯怠慢姬未湫也未尝不可，是他不够用心，这才令底下宫人怠慢姬未湫，办事不力，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朕对你期望甚深，如今你连一母同胞的小九都照管不好，日后如何能照顾其他兄弟？”圣上又道。

　　姬溯正欲开口，忽地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小小的影子从内室冲了出来，姬未湫睡得碎发都翘了起来：“什么照顾不照顾？还有父皇在呢，哥哥哪里管得好那么多哥哥？”

　　他说罢，就抱住了圣上的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声道：“父皇，你怎么来了！”

　　圣上见着姬未湫，听着姬未湫说的话，神态为之一松，他伸手将姬未湫抱在了膝上，语气温和又亲昵：“父皇知道小九出宫玩去了，今日特意来看看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