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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150)

作者:海盐柠檬挞 时间:2024-09-09 09:46:4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成长 美强惨 救赎

  按照乾部的回报,谢樽必然活不下来,但这人数次九死一生,就像有九条命似的怎么也死不了,十分邪门,让他不得不多想。

  “尸体找到了吗?”陆擎元皱眉问道。

  一日见不到尸体,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蜀地接连大雪,道路阻绝……”这道声音有些为难,见陆擎元脸色不太好看,又连忙补充道,

  “属下已用调令遣蜀中驻军将碧云一带围住,只待雪化之后搜寻,千人巡山定能将人找出。”

  “嗯,便如此吧。”陆擎元语气平缓,声音中带着驱不散的疲惫。

  他揉了揉眉心,又想起了旁的事,霎时脑袋又疼了起来,“跑了两个,看来你们这些日子实在是轻松过头了。”

  斫锋和那什么沉玉跑了,实在是有些麻烦,陆景渊那里……恐怕得有得闹了,对待这个儿子,他始终有些说不清的微妙情绪。

  算了,这小孩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用不了几日也就淡了,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将那些个人头通通扔到怀王府去,这些年他是越发不像样了,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他在背后搅弄风云。”

  陆景凌最近小动作太多,已经有些逾矩了。

  “是。”

  当陆擎元正杵着额头思索要怎么好好收拾收拾陆景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地一声重响,一脸焦急的谭盛闯了进来。

  不待陆擎元呵斥问罪,他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嘴皮子抖个不停:“陛下不好了!”

  “殿下他,殿下他带人打伤数十羽林卫,出城往蜀中去了!”

  陆擎元愣了一下,半晌过后敛下了眼眸。

  “随他去吧。”

  这是陆景渊第一次真正离开长安,他被斫锋拢在怀中策马疾驰,没有解脱,也没有欣喜,他咬紧牙关,嘴里一片浓郁的血腥味。

  眼睁睁着心爱之人蒙冤受辱却无能为力,用尽一切办法也只是徒劳,只能任由他们的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

  陆景渊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弱小无能。

  道旁的枯树漆黑,如剑指天,秦岭覆雪,天地一片枯败死寂。

  忽然,在白雾般的风雪中,他看见有一辆破旧的马车迎面而来。

  不知为何,陆景渊心头重重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辆马车之上。

  下一刻,双方擦肩而过而过,斫锋一扬马鞭,带着陆景渊再次冲入风雪之中,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道路疾驰而去。

  而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破马车上,驾车的马夫扶了扶歪斜的斗笠,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随后他轻轻一拉缰绳,马车缓缓向秦岭转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第108章 

  云间流泻数道清光, 轻风骤起,檐上金铃又响。

  那清越的铃声在谢樽耳中好似惊雷,让他猛然坐起, 从看不见尽头的梦中惊醒。

  他一手掩住剧烈颤动着的瞳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醒了吗……怎么了?”

  随着这道声音, 额上突然贴上了冰凉的手掌,身侧人的询问好像隔着重山听不清楚,谢樽双眼空茫, 目无焦距地虚虚看着前方。

  过了半晌, 他敛眸压下心头下一刻就要冲破牢笼的戾气, 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陆景渊,声音沙哑至极: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话语间,谢樽渐渐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的陆景渊身上。

  眼前人端坐榻前, 长身玉立,和出现在记忆中的那个幼童几乎没有半点相似。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太久了。

  对上那双透亮如琉璃的双眼, 他匆匆将目光移开, 敛眸凝视自己覆着薄茧的掌心,这双手与少年时已经大不相同。

  那些总角年岁的时光似乎已经离他们太远, 如梦如露。

  但……当他细细想来时,却又发现自己丝毫未曾忘记。

  他微微阖眼, 眼前那个骑着白马, 身负银弓的蓝衣少年清晰可见。

  “我睡了多久?”过了许久,谢樽将掌心收拢,轻声问道。

  “三天。”

  “嗯。”简短的对话结束,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谢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涌入的记忆让他站在过去和现在的交汇点上, 被一种虚幻的错乱感包围。

  他避开陆景渊看来的视线,只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后便落荒而逃。

  玉印塔最高层的浑天仪前,谢樽将胸前的薄衣攥成一团,心脏阵阵紧缩,传来锥凿一般的剧痛,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额上汗如雨下。

  就像离开燕山后那无数个梦境一样,谢樽又在梦中看见了燕山的尸山血海,又看见了必兰真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也看到自己疯狂地提□□去,却只搅碎了一片茫茫虚影。

  那些血泪与伤痛已然远去,但留下的疮疤却依然如影随形。

  当谢樽再次带着一身暴戾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被人搬回了榻上。

  “醒了?刚熬好的莲子羹,喝一点吧。”

  在顺着声音看去,看见陆景渊手中的那碗莲子羹前,谢樽眼前都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血色。

  他呼了口气,沉默着接过莲子羹送入口,清甜微苦的香味充盈,勉强让他翻腾的心绪平静下来。

  谢樽目光虚虚落在前方,恍惚间又看见了那道梦魇般的身影,必兰真……

  就在谢樽又要陷入那不见尽头的无边血色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紧攥着被单的拳头,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抱歉……”谢樽怔了一下,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你想起来了。”陆景渊简单地下了定论,从谢樽手中将空碗接过,轻轻放在了案上。

  谢樽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故作轻松:“不是吧,这你都能知道?”

  “昨夜你陷入梦魇,念叨了不少。”陆景渊说着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不过还好,也只睡了半日而已,如今烧也退了。”

  感受到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谢樽心下一跳,头皮一阵过电般的麻痒,他缓缓抬眼看向了陆景渊——这个如今于他而言横空而来的意外。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清楚如今到底要怎样面对陆景渊。

  之前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不过是闲云野鹤而已,礼教于他而言只是空言,他也一直认为无论陆景渊是什么身份,只要两情相悦,一切便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但如今……

  想起那些长安城中的悠长岁月,谢樽眼中不可避免地泛起波动,心中也不免生出退怯之意。

  但当对上陆景渊看来的,隐隐带着不安的眼神眼神,谢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了一阵阵强而有力的跳动。

  他们几番分分合合,时至今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抛下陆景渊了。

  当年他被判流放前,只给陆景渊留下一封不过寥寥数字绝笔,当时正为他万般奔忙的陆景渊时怎么想的呢?在得知他的死讯时,陆景渊又怎么想的呢?

  谢樽感觉自己喉咙像被堵住一般,每一个字都吐得分外艰难:

  “这些年是不是很累?”

  听到这句话时,陆景渊愣了愣,随即紧绷着地脊背不动声色地微微放松下来。

  谢樽眼见陆景渊那双凤眼微微下敛,顿时显得有些落寞可怜。

  “已经不累了。”

  闻言谢樽霎时心头一紧。

  多年来他落崖失去记忆,纵有坎坷,但也过得自由自在,算得上是悠悠天地一闲人。

  但是陆景渊却与他截然不同。他彻底深陷在了那座冰冷的囚笼之中,举目四望,皆是冰冷的高墙。

  谢樽心底泛起密密麻麻地疼痛,他与陆景渊四目相对,将对方眼中的情绪一一辨明。

  “你在不安。”

  好像他总是能轻易的看清陆景渊,就像他救下陆景渊后,只数眼就看清了陆景渊沉润外表下的冷漠与空虚。

  即使……即使到了他们已经可以靠在一起闲话家常时,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与陆景渊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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