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翌心中叹了口气,沈嘉到底还是妥协了,退让了一步。
但一步还是不够的。
“范大夫,兵贵神速,我此次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可能一直坐马车?”萧翌说道,“虽说我不用去前线,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但还需在后方鼓舞士气。若将士们看到我连马都骑不了,怎么鼓舞士气,振奋人心?”
“陛下,您的病情您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您双腿无力,能控制住马儿吗?”范大夫皱眉道,“今天您就站了几个时辰,腿就肿成这样了。就算陛下您能勉强上马,骑得时间久了,也会摔下来。”
萧翌漠不关心的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抬手指了一下书架,“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范大夫,书架上有个匣子,你去取来。”
范大夫顺着萧翌手指的方向,取来了匣子。他打开后,发现居然是一颗药丸。
再仔细一看,是曾经救过陛下一命的那颗药丸。
“您不是……已经吃了吗?”范大夫诧异道,“怎么还有一颗。”
“本来就有两颗,这是最后一颗,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会拿出来。”萧翌说道,“现在,交给您了。”
范大夫点点头,“确实,战场危险,此药丸在紧要关头可救陛下一命。”
“朕不指望它救命,朕知道此药丸还有一个用处,可以压抑寒毒,令人瞬间恢复力气,不必再用拐杖。”萧翌说着说着,便看到范大夫的脸色慢慢变黑。
“陛下,这会有反噬的。”范大夫拒绝道,“而且,这药丸只有一颗了。”
“当年萧竖吃了此药后,立马能走能动,还能烧了太庙。”萧翌早已有了主意,“我想让范兄帮忙,把药丸磨成粉,分为几份服用。不求痛苦全无,只求能顺利骑马,保证朕行军途中无碍即可。”
“不,这太危险,陛下不可。”范大夫拒绝道,“服用后,或许早上无事,晚上则会痛苦不堪。”
“我可以忍受。”萧翌坚持道。
“陛下……”范大夫不忍心,“您这样,我怎么向沈兄交代。”
“范兄啊,你也知道,若找不到雪莲,我就只剩几个月的时限了。”萧翌无奈道,“与其被困宫中,像个废人一样。不如趁着朕还能走动,平定边境战乱,给后世之君留个太平盛世。此战意义重大,若能和西瓯那边交好,可保两国百年太平。”
范大夫本就是西北的老百姓,怎么会不知道边境战乱之苦。他被萧翌说动了,深深拱手道:“陛下,我愿效犬马之劳。”
“多谢范兄。”萧翌最后吩咐道,“此事,不必告诉任何人,包括沈嘉。”
“是。”范大夫心中苦涩,但还是答应了萧翌的请求。他真不知道该心疼萧翌,还是心疼被蒙在鼓里的沈嘉。
距离出征之日越来越近了,而萧翌也不曾召沈嘉进宫。木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自然是知道陛下和大哥为何争吵,故而不知如何劝解。
似乎他们二人都有道理,都是对的。
这日木棉向萧翌禀报东厂之事,这段时间以来,东厂经过木棉的整顿,一扫以往的懒散,终于恢复了陈公公统领东厂时候的模样。萧翌看罢木棉递上的折子,点头道:“很好,你做得很好。”
终于得到了陛下的认可,木棉欣喜万分,日日夜夜的努力总算有所回报了。
“陛下谬赞,都是陛下严厉训斥的结果。”木棉不敢居功,谦虚的说道。
“朕事后想来,确实苛责了你。”萧翌站起来,走向木棉,“其实妇人之仁,也没什么不好的。朝堂上,便可多一点人情味。”
木棉愣愣的看向陛下,似懂非懂。萧翌说道:“走,我们去外面转转。”
“夜已深,陛下。”木棉担心陛下的腿,夜深看不清路,万一磕到碰到如何是好。
“不是有你扶着朕吗?”萧翌才不管呢,拄着拐杖出了养心殿的门。
木棉扶着陛下在宫里散步,两人走走停停,萧翌走累了,随便找了处偏僻角落,坐在台阶上歇息。
“陛下,台阶上凉。”木棉说道,“奴婢去拿个垫子过来。”
“大夏天的,没事。”萧翌拉住木棉,“你也坐,我有话给你说。”
木棉无奈,和陛下并肩坐下。可萧翌没有交代什么话,而是看向前方。
那个方向,是奉天殿的方向。
“紫禁城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到了晚上,却觉得有些阴森。”萧翌淡淡说道,“朕有时候在想,当年是不是应该放你们姐妹自由,而不是带你们进紫禁城。”
“陛下,奴婢不后悔。”木棉答道,“能为陛下效力,是奴婢的荣幸。”
“木棉,我要出征了。”萧翌递给她一封圣旨,“此乃传位诏书,交由你保管。若朕在边关回不来了,你再交给沈嘉。”
“陛下!”木棉闻言大惊失色,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嘘,小声点。”萧翌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还有心情调侃木棉,“别把宫女太监召来,让他们看见木棉姑姑居然哭鼻子了。”
还好此处僻静,没什么人路过,木棉压抑的哭声没有人听见。
“不要哭了,木棉。”萧翌递给她手帕,“传位诏书我只能交付给你了,拜托你告诉他,让他好好辅佐肃王,好好活着。”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大哥呢?”木棉哽咽的问道,“您马上就要走了,何必和大哥冷战,难道连最后一面……”
说着说着,木棉说不下去了。她不敢相信如果陛下真的无法回来,大哥会多么痛心和遗憾。
连留给彼此的最后一面,都是以争吵结束。
可萧翌却笑了,“与其在情浓时死,害他悲痛。不如趁早斩断孽缘……”
“不是孽缘,怎么会是孽缘?”木棉打断了萧翌的话,“陛下,您和大哥的这段情,何人不羡慕?”
“我不想再让他经历像上次那种悲痛了。”萧翌说道,“若让他亲眼看到我死,他会崩溃的。”
当时萧翌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沈嘉的泪水,心里隐隐作痛。但他依旧在逗沈嘉,说要给他用盆子接眼泪,假装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时萧翌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其实在想,若自己真的没有醒过来,沈嘉会怎样?
还好这一次,上天帮他找个理由,让他可以远远离开,自生自灭。
“木棉,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萧翌放平姿态,以朋友的身份对木棉说道,“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答应我,替我瞒着他。”
“奴、奴婢知道了。”木棉带着哭腔答应道,“我不会告诉他,我会做到的。”
清嘉十年,七月十四日,陛下亲征。沈嘉站在前排,看着萧翌身穿盔甲,腰间配着长剑“止戈”,站在高台上祭拜天地祖宗。
沈嘉作为文臣之首,按例要上台替陛下倒上壮行酒。他稳步走上高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而萧翌站在上面,冷眼打量着他。几日未见,沈嘉仿佛瘦了一圈。
终于,他走到萧翌面前,两个人默默望向对方,都没有说话。秦公公端着托盘上前,上面已倒好了一杯美酒。
沈嘉拿起托盘上的酒杯,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天佑大梁,国祚绵长,臣等祝陛下旗开得胜。”
萧翌接过沈嘉手中的美酒,盯着沈嘉的眼睛,也低声对他说了一句套话。随后,萧翌将壮行酒一饮而尽,大军正式出征。
沈嘉看着陛下打马走在最前面,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肯移开目光。他想起刚刚萧翌对他说的那句话,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的套话。
“愿尔恭谨,祝尔……顺遂。”
作者有话说:
第200章 ,把小情侣写分开了,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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