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当时需要管理府中内务和铺子的事,没空再多注意一个人了。”
“你想知道你为何会到烟柳阁,只能去问那烟柳阁的老鸨了,可惜我家老爷病了,不然我或许能带你去见他。”
“至于这银手环,你还是自己收收好吧。”美妇侧眸瞥了那银环一眼,继续道。
“这手环就是你当日哪怕被打晕过去都舍不得放手的东西,我猜该是你家人给你的。”
“你既然傍上了姜北慕这尊大佛,为何不直接动用他的关系,让他来帮你寻一下这个手环的来历呢?”
美妇神色从容,语调轻缓不似作伪,谈秋闻言却沉默了下来,石桌上那古旧的银环如针一般深深地扎进谈秋脑海之中,这似乎是他离过往最近的一次。
她说得对,如果这银环自己当初当真那般在乎,那么这或许当真是他家人给的。
但他真的还有家人么?
既然有家人,为何他离家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寻过他,为何他会沦落到随手便被送出去的地步。
谈秋望着那银环,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美妇见谈秋久久不语,眸光微动,随后才悠悠起身,将那斜靠在石柱旁的纸伞撑起,衣摆垂地随着微风轻荡,袭来浅浅香风。
“你若是想知道更多,不如择日去我府上。”美妇斜撑起伞,将她与谈秋二人遮挡在雨伞之下,笑道:“或许你去了能想起更多的事呢?仔细想来,你不该怨怼我,更不该将我视作仇人。”
谈秋冷眼看了那为他撑伞的美妇,并未因此而放下戒心。
美妇啧啧几声,“你可仔细想想,还是我将你从烟柳阁里赎出来了,不然你今日哪能进姜府呢?虽说我没能制止我家老爷将你送人,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美妇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理了理鬓发,珠翠随着她动作而摇曳不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你要是没来这里,怎么能遇到姜北慕呢,是吧?他都愿意带你来晚宴,还让你坐上宾,我都是只能坐外间的客坐呢。我可看出来了,你当天所穿的衣物,可是银纱阁的宝贝,姜北慕都舍得拿来给你裁衣,这事儿在我们私下可传疯了。”
美妇掩唇轻笑两声,肯定道:“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对你的看重了。”
“这与你何干,你们将我随便送人,若不是遇到了慕哥,你觉得我还能活到现在么?”谈秋看着眼前妇人不遗余力地想要挑拨些什么,便冷笑数声,厌恶道,“怕不是早就不知道被丢去哪个山头被野兽啃食殆尽了,真论恩人,那也是慕哥与我有恩,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了?”
“别生气。”美妇很有耐心,多次被谈秋冷言冷语相待也不动怒,反而轻轻抬手,纤细柔软的手指搭在谈秋肩膀之上,安抚道:“我虽不知你是使了什么法子,能让姜北慕对你这么迷恋的,不仅花重金只给你裁件衣,还能将一个新铺子交给你……”
“你监视我?!”谈秋见美妇似乎对他的事迹了如指掌,登时心中一紧,瞬间后退数步拉开距离,任由雨丝打湿后背。
“我还没这么大的能耐。”美妇手腕一转,讲伞柄架在胸前,斜身依在石桌上,悠然道:“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你铺子的资源。”
“不可能,铺子不归我管。”谈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谈秋一开始便知道她能耐着性子说这么多话一定是有所求,目的也肯定是和铺子有关,而他也早就做了决定,不与她合作。
毕竟当初她能卖他一次,保不准日后还会被卖。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美妇好似早就有所料,也不惊讶,“为表诚意,我会先帮你做两件事,用来交换。”
“第一,我能帮你查明你的身世。”
“这个我自己能查。”谈秋不想接受她任何好意,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再者这女人身上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女人就如同一只狐狸,狡诈且老谋深算,谈秋能感知到近乎每一句话,这女人都在给他下套。
为的就是他手上的铺子资源。
“重要的是第二件事。”美妇笑道:“你府里那个新来的姑娘,昨天献舞的,记得么?”
谈秋不答话,此刻也耐心全无,没好气道:“我没有什么想和你合作的,你既然这么想合作,不如亲自去和慕哥说,看他答不答应,我要走了。”
谈秋说罢,便侧身从石桌另一边朝外走,外间小雨淅淅沥沥打湿了石路,四周皆是雨水打在叶片之上的沙沙声。
谈秋才刚刚迈上下坡的石块,细密雨珠很快便打湿了他的额发。
美妇站在亭中,看着谈秋背影,微微拔高了声音。
“那女人可不简单,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苗疆十二城中的花魁。”
谈秋不搭理她,径自走下阶梯。
美妇这时才有些着急了,忙撑伞追了上去,在谈秋转身走入拐角的一瞬间喊道:“死在她手上的男人可不少,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她会蛊毒之术!”
“她虽然换了张脸,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不信的话,你大可去看看她后腰处是不是纹有一个黑色蝴蝶!”
谈秋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第78章 为何不该对你好
雨丝越来越细密,刺骨寒风吹过,顷刻间大雨如注。
谈秋没有拿伞,再穿过一个中庭就是挽秋阁,谈秋心头烦躁,索性放缓了步子穿过回廊,淋雨步入中庭。
雨丝沿着他额头滑落,遮住了他的视线,耳畔只能听见雨打庭叶的噼啪声,四下无人,天地间仿若唯有他在漫步。
那女人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之中盘旋。
他下意识地不打算相信那女人,毕竟他当初也是被他们从石家送出来的,如今看自己能留在姜府,又开始打起了他的主意。
女人一点也不掩饰她的目的,石家只是四方城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号,经营这么多年也未能跻身前列,谈秋不难想到,自己或许就是当初他们想与姜北慕打交道,这才送了过来。
身上衣服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谈秋手脚冰凉,视线早已被大雨覆盖,此刻惟靠着记忆朝挽秋阁去。
他定然是不会与那女人合作的,但她最后那番话,却让谈秋有些犹疑不定。
晚宴上的白衣女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曾经杀过人的魔头,更没有什么异族特征,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
会不会是那女人故意骗他的。
谈秋想不出个结果,此刻他纠结非常,一边想找回记忆,至少能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但一边却又抗拒想起从前的那一切。
更何况女人的那番话几乎是已经笃定了谈秋的猜想。
被人从花街柳巷里买来,再转手赠予他人。
“娘亲——”
细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欣喜,仿佛看见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声音穿透雨幕自庭内传来,不时配着几声尖细犬吠。
谈秋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回廊之下,姜北慕一袭黑衣,身姿挺拔高大,怀中抱着宝宝,正遥遥看向谈秋。
宝宝看见谈秋十分激动,手脚扑腾着要下来,姜北慕脚旁的白犬察觉到小主人的兴奋,虽不知为何,却也激动地原地转圈吠叫。
“铮儿。”
谈秋应了一声,忙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转身走入回廊之中,所过之处皆留下了一串水渍,冬衣被水打湿后冷地刺骨又厚重非常,且沾在皮肤之上,谈秋此刻浑身冰冷地犹如从冰窟窿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宝宝伸手要谈秋抱,谈秋刚抬起手,却猛地停在原地。
姜北慕眉头微蹙,有力的双臂如同铁箍一般将宝宝抱在怀中,没有要给谈秋的打算。
一双眼瞳深邃不见任何喜怒。
谈秋却知道姜北慕生气了。
“我……”谈秋有些尴尬,反复几次开口,只吞吐着说了一个字,随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为什么要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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