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淮蹙了蹙眉,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万泰?你是西南流匪之首,万泰?”
万泰羞赧一笑:“末将惭愧。”
“这件事回头再跟侯爷解释。”赵昀握了一下裴长淮的手,随后对万泰吩咐道,“你带队清理战场,能缴走都缴走,统统带回雪海关,此地不宜久留,动作一定要快。”
万泰抱拳道:“末将遵命。”
裴长淮忽地想到贺闰,四下去寻,却并未看见他的身影,忙追问道:“贺闰呢?”
万泰虽不曾见过贺闰,但武陵军威名在外,他自是听闻过这位第一猛将的名字,他并不知贺闰是奸细的事,只回道:“侯爷莫急,贺将军先前被关押在哪儿了?末将这就带人去寻。”
方才与裴长淮杀出重围时,赵昀就未见贺闰的踪影,没多久万泰就带人突袭进来,许是贺闰见势不妙,立刻逃了。
赵昀一皱眉,贺闰剑法出色,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立刻对万泰命道:“放焰火,将追残兵的人马都叫回来,切勿穷追猛打,以防他们反扑一口。”
万泰道:“是!”
万泰起身朝后方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见状,立刻从腰间拿到一口爆竹筒,引火点燃。
明亮的赤色火焰一下窜上夜幕,在顶端陡然炸开,巨大的震响在冷风中久久回荡。
贺闰不知去向,眼下只能等万泰清扫完这方营地后,再行核查。
裴长淮忍下心头恨意,紧紧一握拳,对赵昀说:“将宝颜萨烈的尸首带回雪海关。”
赵昀问:“小侯爷想做什么?”
裴长淮眼神一点一点变冷,道:“我要切下他的右腿,送给宝颜屠苏勒。”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北羌苍狼当年如何对待裴文、裴行,裴长淮就要如何回敬给屠苏勒。
赵昀微笑起来,应道:“好法子。”
整顿好兵马,一行人即刻启程赶回雪海关。
赵昀负伤太重,到中途就开始发起高烧。
裴长淮与赵昀同乘一匹快马,将他抱在怀里,裴长淮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角,烫得像块热炭,可赵昀却又冷得瑟瑟发抖。
偏生在这个关头他还在说玩笑话,哄着裴长淮抱他紧一些,裴长淮急得斥他总不知轻重,赵昀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眼前阵阵发黑,很快就彻底昏厥过去。
裴长淮心急如焚,一顿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二日午时赶到了雪海关的营地。
不等别人接应,裴长淮就背上赵昀,奔入帅帐当中,请安伯来为他查看伤势。
经过先前在萨烈军营里的那一番激战,赵昀腿伤急剧恶化,伤口流了毒脓,加上这两日天气诡异莫测,邪寒入体,才致他一直高烧不退。
安伯先用烈酒洗过刀刃,直接剜去赵昀腿上的烂肉。赵昀一下子疼清醒了,反仰起颈子,咬住牙关,嗬哧嗬哧喘着粗气,拼命地压抑住叫喊声。
裴长淮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赵昀的手,他心惊胆战的,掌心里捏出一层冷汗。
赵昀像是被烧糊涂了,不知眼前都是何人,很快剧烈挣扎起来,不断怒喝道:“滚开!别碰我!滚!滚!”
“赵昀!”裴长淮一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制下来,“别动!”
赵昀疼痛难忍,眼睛赤红得像恶鬼,不分青红皂白,张嘴咬在裴长淮的胳膊上。
裴长淮疼得一下拧起眉头,但始终没松手,任由他狠命地咬着,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安抚道:“是我,是我……赵昀,你别动,很快就会好了……”
赵昀狰狞的神色沾了点疑惑,两颗漆黑的眼珠像是浸到湖水里,一时模糊又迷离。
他终是松了嘴:“长、长淮?”
裴长淮沉下一口气,再道:“别怕,有我陪着你。”
赵昀原本绷紧僵直的身体在他温雅的声音中一点一点松弛下来,没再不安地挣扎了。
安伯匆匆瞥了两人一眼,面不改色地低下头,继续替赵昀缝合伤口。
清创缝针上药包扎,这一趟下来,连安伯都被折腾了一身汗。
一切妥当,安伯背上药箱,躬身告退。裴长淮本想送一送他,奈何赵昀在昏迷中还捉着他的手腕不放,裴长淮只得留下,朝安伯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安伯离开帅帐前,脚步一顿,古怪地看了一眼裴长淮和赵昀,脸色明显黑了下来,随即拂袖离去。
裴长淮守在赵昀身边,听他难受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稳,烛火在静静地燃烧着,风平浪静之后,裴长淮的精神也渐渐支撑不住了,躺到赵昀身边,与他一同睡去。
直到这日深夜,裴长淮忽地从虚浮的梦境中醒过来,他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为还在木牢里,惊着去找赵昀,一转头看到他还在他身旁睡着,这才松下一口气。
裴长淮倚靠着床头,借着黯淡的光,认真专注地望着赵昀一会儿。
他脸颊上、眉骨上还有些浅细的伤口,应该是跌落悬崖时被树枝划破的,人看着憔悴不少,即便如此,也不妨他英俊。
裴长淮不曾好好欣赏过赵昀的面容,不过独独记得他一双眼睛,看人时如逐水桃花、随风柳絮,总是又轻薄又风流。
“二两。”
嘶哑低沉的声音蓦地传来,裴长淮愣了愣。
身旁的赵昀慢慢睁开眼睛,裴长淮撞上他的视线,只觉自己似是跌入他的眼潭当中。
“你醒了?”见赵昀醒来的惊喜之情很快被疑惑取代,裴长淮问,“你说什么,二两?”
赵昀点点头,说:“小侯爷再看我,就要给钱了。二两。”
裴长淮:“……”
——
有张有弛,缓一缓节奏,让他们谈两章恋爱。(๑•̀ㅂ•́)
第101章 见月明(三)
赵昀这副浪荡的样子,有时可爱,有时可恨。譬如现在,裴长淮只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才好。
赵昀见裴长淮笑也不笑的,怕他还担心忧惧,想伸手抱他到怀里来好好哄一哄,不料裴长淮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裴长淮刻意避着他受伤的腿,赵昀倒没疼,眼睛里有些惊讶。
“本侯家财万贯,够看许久了。”裴长淮一手托在他的后颈处,“赵揽明,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侯瞧你就算见了棺材,也难有正经的时候。”
“此言差矣。”赵昀忍俊不禁,“说一句正经话,倘若小侯爷现在想亲我,不收钱。”
裴长淮想也不想,闭了眼睛,低头一下吻住赵昀的唇。裴长淮实在毫无技巧可言,吻得潦草生涩,却是一反常态的激烈,激烈得仿佛是要确认什么。
确认他的鲜活,确认他的爱意。
直至此时,听着赵昀轻促的呼吸声,裴长淮才终于有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赵昀抱住他的腰,反攻为主,唇舌欺过去,裴长淮不肯稍让,与他纠缠愈深。
缠绵深吻时,赵昀抚上裴长淮的背脊,一路寻上,解开他的发带,裴长淮一头长发如柔水般流泻下来。
赵昀指尖探入裴长淮发间,扯着他轻轻仰起头,嘴唇落到他颈间吮吻不休。两人都穿得薄,赵昀硬起的那物轮廓分明,危险地抵着裴长淮。
裴长淮给他吻得欲火缠身,又心知不能再继续了,捉住赵昀在他腰上作乱的手,道:“好了。”
赵昀是个不知疼的,没轻没重,此刻怎么都想缠住裴长淮行欢,又摆出一种可怜的神色,蛊惑似的道:“三郎,这好便宜你不想占下去么?”
“你还有伤在身。”裴长淮不上他的当,从赵昀身上起来,低声道,“我们还有来日,不急于一时。”
赵昀本来还有些欲求不满,眼下裴长淮跟他说“来日”,这等情话实在动听,于是再大的邪火也收了笼。
赵昀坐起身来,将裴长淮揽入怀中抱着,轻轻抚摸着他的发。
他想,纵然什么都不做,只要能跟裴长淮同枕而眠,此生足矣。
裴长淮也由着他如何,半晌,他问道:“现在能把事情说清楚了么?你去西南平定流寇的事我知道,但是万泰怎么成了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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