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宋帝面色慈和,眼中有赞叹。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面色淡然,对于皇帝夸赞无动于衷,仿佛并没有听在心里去,“陛下严重了,不知道陛下打算何时传位与太子。”
“两月之后。”宋帝目视着眼前之人,缓缓道,“两月过后是孤王的寿辰,寿辰过后就将帝位传于太子,这之间的事还需要百里公子好好安排。”
“知道了。”百里流清淡淡道。
“嗯,太子能顺利登基,也算是了去了孤王的一份心事,将来死了也不会没脸去见永昭。”宋帝感叹道,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
百日流清一言未发,心中浮起一丝讥诮,永昭皇后与宋帝伉俪情深,在南陵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在百里流清看来他并赞同宋帝的做法,如今步步为太子打算,几乎没有给其他儿子一条活路,哪里又称得上慈父。
少年淡然清华的气质让宋帝十分欣赏,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叹了一口气,“哎,太子若是有百里公子这份才智,孤王无需这么为他担心。”
“陛下过誉了。”百里流清轻声道,也不想与他打哑谜,直接开口,“今日陛下特意召见不知所谓何事……”他可不相信宋帝把他从桃源居请到宫内,只是为了夸奖他一番。
听他提起这事,宋帝也不与他绕圈子,正色道,“上次百里公子所办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这事指的自然就是景澈,上次宋帝的意思是对景澈出手,要他的命……
眼前浮现那手捧莲灯,与自己隔岸相望的邪魅身影。
心底,一丝丝心痛。
百里流清觉得自己甚至少见的有些烦躁,从未有人能影响自己到这个地步。
明明只是相识了数月,却为何好似认识了几百年一样。
见他沉默,宋帝道,“若是百里公子有困难,可以告诉孤王,孤王这边随时准备为百里公子调兵遣将。”
“对不对他出手,何时要他的命,是我的事,不劳烦陛下费心。”百里流清抬起头,他的眼眸幽深似寒潭,深不可测,话语中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违逆的坚定。
饶是宋帝的心智也被他的这个眼神惊到了,打心底里泛起了一阵寒意,若非有两国交易在先,百里流清的威胁可是丝毫不比景澈小,到底是皇帝,很快就调整过来。
“话是如此,可是逍遥侯不是一般人,孤王不得不防啊……”宋帝步步紧逼,“宫外的谣言顿起,甚至说百里公子和逍遥侯……”景澈做事向来不讲究低调,他对百里留情所做之事,让京都谣言四起,各个版本都流传开来,不乏有将二人说成断袖之癖的。
宋帝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笑了笑,将语调放缓,“这种无稽之谈,孤王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百里公子与逍遥侯都是人中龙凤,若是真的联合到了一起,孤王如何能放心?毕竟家国社稷不容孤王掉以轻心,希望百里公子能理解下孤王的难处……”
“陛下想要怎样?”百里流清神情不变,甚至连眉梢都没有挑动一分,在他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取景澈的命让宋帝生疑不安了。
为了太子,宋帝绝不会允许任何的意外,而避免的意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受制于他。
“来人。”
宋帝语气一凝,顷刻就有婢女端上了一个朱漆圆盘,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
圆盘之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紫玉酒杯。
宋帝神色为难,眼中充满了歉意,“不到万不得已,孤王也不想如此,百里公子放心,此间事了,孤王一定登门谢罪,第一时间为百里公子送来解药。”
大家都是明白人,百里流清不杀景澈,根本就不无法让宋帝彻底放心。
而如今,为了避免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百里流清就必须拿自己的命作担保,这样一来,宋帝也不怕他中途反叛,两国交易也能安然完成,最重要的,这南陵的江山,自己可以放心的交给太子。
宋帝知道百里流清并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制于人的人,他若是拒绝了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不去取景澈的命。
这杯毒酒,不过是让他在自己与景澈之间做一个抉择。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少年却笑了,极轻极淡的笑容,甚至显得有些讥诮,在宋帝惊愕的目光中,百里流清素手将圆盘上的毒酒拿起,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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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景这个字打不粗来,所以王景字换为景字……无奈╮(╯▽╰)╭
第六十七章 钩吻(四更)
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已是近深夜时分。
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一滴一滴的打在人身上,一路凉到心里。
“公子,已经命人去取伞了,我们要等等再走。”玄泰抬头看了眼天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让人从心底压抑,六七月份,本就是雨水正多的时节,天气说变就变。
百里流清面无表情,并没有顾忌那些雨水,只身走入了雨幕之中。
白衣单薄,雨水顺着他幽柔清丽的侧脸滑下,凭添几分清冷之感。
“公、公子……”玄泰立刻变了脸色,连忙追上去,这里离停在宫门处的马车可有好一段路呢,若是这么淋回去,难保不会伤寒。
然而他只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
一把墨青色的竹骨伞在百里流清头顶撑开。
景澈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又或者说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
他撑起那把竹骨伞为百里流清遮去了风雨,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
百里流清没有看他,没有出声,景澈亦没有说话。
二人一路沉默行走。
这段路,仿佛走了很久,景澈却依然觉得不够,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一直走下去。
眼前出现的宫门的时候,景澈顿住了脚步。
侧过头,看着身旁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轻轻开口,“流清,我们走吧。”
“走……?”百里流清转头看他,在他眼里看见了期盼和忐忑,唇角勾起淡淡的讥诮,“走去哪?”
“这天下这大,能玩的地方多着,我们一起去游历天下,不管宫闱斗争,什么也不用……”
几乎能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一幅浩大的山水图……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够了!”少年难得有些失态,景澈发现自己现在很难去形容百里流清的神情,痛苦?迷茫?悲伤?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此刻自己眼前失了以往的冷漠高贵,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清冷神医,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情绪的人。
“你以为你是谁?”
少年抬头看着他,苍白文秀的脸上带着讥诮与怒气。
“流清……”景澈担忧唤出声,他不知道百里流清怎么了,只是能感觉他此刻的状态不对。
手指被自己握的发白,百里流清平静地神色涌起了一抹苍凉,他也想和景澈一样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背负,遍游河山,怎会不想?!
可是他不能……
也许是压抑太久了,所以爆发了出来,只是那承受的对象却是景澈。
百里流清也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对自己好,纵容自己的人。
情绪冷静下来,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幽柔绝美的脸上再度变得淡漠一片。
“流清,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事?”景澈心痛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一直束缚着你……
“别说了,我不想听。”百里留情恢复冷然自若,抬步就走。
刚刚离开的身形却被景澈禁锢住,手掌将伞覆盖在他手心,“伞拿着。”
百里流清的手很冷,景澈甚至有些怀疑一个人的手怎会冰冷到这种程度。
“我不用。”百里流清回绝。
景澈又怎会让他在淋在雨中,手掌不松半分,坚毅的侧脸是同百里流清一样的固执,“不准淋雨。”带着几分霸道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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