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张公案》番外)(2)
王砚寒着神色道:“先拿住雪麻糖,再谈其他,你们盯紧了府中,蕴绮那边一有动静,立刻报给我。”
正要上马,又有一刑部衙役赶来传陶尚书口信,曰中秋将至,王郎中平日诸多劳累,今天就不必再回衙门了,权当放半日假。
王砚沉声道:“多谢尚书大人关怀。替我转禀尚书大人,王砚因私事令刑部蒙羞,暂无颜回衙门,先待罪告假,待此事毕,再到尚书大人面前请罚。”
随从与衙役均失色。衙役道:“尚书大人和刑部都离不得大人,大人何必如斯自责?”
王砚淡淡道:“我意已决,你禀上便是。”
衙役再劝了几句无果,只得告退离去。
又一小厮禀告:“小的们打听了一下。京兆府这边刚才倒不是有意晾咱们,他们前天接了一桩案子,城南死了个胡商,查着了些了不得的东西,新来的那位冯通判上午亲自过去了。李大人这两天去宫中议事,确实都不在衙门。”
王砚颔首。
小厮再试探问:“大公子尚未用午膳,可要先回府?”
王砚上调转马头:“我若回去,蕴绮定会在外祖母那边赖下。切莫打草惊蛇,随便找个地方吃些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张公案》【瓷公子】篇更新不力,把这篇贴一下。
第2章
午时,王大公子踏进了月华阁。
月华阁的二掌柜亲自相迎,引王砚至内院。甫行到游廊,斜前方一道门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抚掌道:“嗳呀,这是哪个?竟是我们的郎中大人驾临,真真是四方异彩,八面香风!”
这满脸调笑的贵公子,却是奉国公的嫡子虞玧。跟着,先尚书令薛如之孙、长乐大长公主之子薛沐霖、温老太保之孙温意知都笑着走了出来。
“真是咱们王郎中来了,恭迎恭迎!”
“王郎中在刑部大展雄才,把大理寺和京兆府压得嗷嗷叫,听说这次熊瞎子犯了事儿,都是被你气的。今日怎的百忙中得闲?”
王砚抬手:“惭愧惭愧,今儿丢了个大脸,无颜回衙门,过来喝顿酒。”
虞玧哈了一声:“什么事儿?说来我们高兴高兴,顺便与你开解开解。”
王砚面无表情道:“家养的隼被舍妹乱遛,疑似吃了京兆府信鸽。”
三位公子都前仰后合大笑起来。
薛沐霖擦擦眼角:“该不会是雪糖球吧?”
王砚道:“雪麻糖。”
薛沐霖点头:“这名字忒拗口,总记错。阿浺新得了一只金环眼红羽的,也俊得很。我正说刚好你们这两只配一窝,我要一只小的。京兆府现下是归李岄管罢。便让谁给他捎句话呗。一只鸟懂什么,京兆府这般计较岂不惹人笑话。”
王砚摆手:“且容后再论。说来,怎么你们几个凑得这么齐全?”
三人又笑起来,虞玧道:“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刘小侯爷。可巧了,他同你一样,也遇着件鸟事,正愁的不得了,我们三个来劝他,正念叨着找你这破案如神的大青天帮忙,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人立刻拉着王砚进屋,只见圆桌边一人脸颈通红,东倒西歪。王砚嘴角一抽:“你们怎么把阿浺灌成这样?”
温意知道:“他自己喝的。”
薛沐霖道:“可不是,我们还拦来着,拦不住。唉,有家不能进,他委屈嘛。”
王砚疑惑:“到底什么事?”
虞玧用扇子敲敲手心:“方才同你说了,因为一只鸟的事。你知道的,上个月,刘侯爷回京了。”
刘侯爷,即刘浺的爷爷,东南水师总督帅,东海侯刘纳。
人常曰天下兵权十分,五分在怀王府,两分在东海侯。刘侯爷早年曾教过先怀王景重舒兵法,王太师也在他手下待过,资历功勋朝中无人能及。且性情谦和,素好简朴,先帝屡次欲封他为上公,他都坚辞不受。他常年镇守东南,夫人、长子及刘浺等几个孙子都住在京城。
上个月,刘侯爷因公务回京,得几日休省空闲,作息仍同在军中时一样,鸡鸣起,两更睡。晨晓操练,暮禁酒乐。可怜刘浺等小辈便成了兵营的小卒,每日三请安,起得比鸡早,天黑便得睡,饮宴玩乐一概不敢参与。刘侯爷好交朋友,朝中各处是他的眼线,刘浺在中书衙门的通议院挂个闲差,平常十天里能去衙门露三四回面算勤快了,近日却要天天按时应卯,枯坐衙门。惹得虞玧等人一见他就笑:“少爷,今天好好念书了没?回去要罚站挨板子么?”
大约十几天前,刘侯爷起床后,见晨光大好,一时兴起,去附近的花市逛了一圈儿。悠悠哉地遛跶时,瞥见一处门脸外的摊子上,几只肥松鼠蹲在笼中嗑瓜子,不禁驻足观之。
此摊铺的主人是老两口儿,瞧着刘侯爷一身半旧布袍,神色慈和,以为是位寻常老员外,随口招呼了一声,继续忙着归置杂物。
突然,刘侯爷听到有谁叫了一声“当心当心,莫闪着腰”,跟着搬着金鱼盆的老板娘抬头笑道:“小宝乖,等归置好了东西就和你玩哈。”
那声音立刻道:“不急,不急。”刘侯爷循声望去,发现铺子门脸内一根横杆上挂着一个黄铜架,上面蹲着一只灰毛鸟,尾稍一簇红羽,眼神奕奕,体态雍然,看嘴脸俨然是只鹦鹉。
灰鸟见刘侯爷看它,便歪了歪头:“老爷好,吃了么?”
刘侯爷不禁失笑:“这是鹦鹉?”
铺主老者道:“是鹦鹉。”
刘侯爷又问:“怎么是个灰色的?”
鹦鹉挺了挺胸脯:“灰的好,耐脏。”
刘侯爷大乐:“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鹦鹉拍拍翅膀:“小宝给爷请安。爷吃过了么?”
铺主笑道:“它馋,跟人打招呼就会问吃过了没。”
刘侯爷再逗鹦鹉说了几句话,鹦鹉口齿清晰,应答伶俐,宛如三四岁孩童。刘侯爷大悦,遂问铺主:“这鹦鹉价几何?”
铺主顿了一下,老板娘立刻过来道:“客官,这鹦鹉毛色不好看,蠢头蠢脑的,恐怕配不上贵府。”
刘侯爷道:“我瞧着它怪机灵有趣,这个毛色也新鲜。”
铺主赔笑:“多谢尊客抬爱,可……这只灰鹦哥是我们自家养着玩的,非售卖之物。爱掉毛,气性大,怕它在家里脏了屋子才带到店里来。灰不拉叽的也不体面,客官这样的,当养只牡丹鹦鹉,富贵又喜庆。”
刘侯爷看出这鹦鹉是铺主老夫妇的心爱之物,便和蔼笑道:“只是随口一问,二位莫怪。”再逗了那鹦鹉片刻,继续向前逛了。
过了几天,刘侯爷又去花市转悠,却听得一阵吵嚷,踱过去一看,正是那养灰鹦鹉的店铺前挤满了人,老铺主在摊前沉默抹泪,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听周围人议论,是那只鹦鹉丢了。
旁边铺子的老板向刘侯爷道,老铺主徐翁托人从南海带了一批龟,昨天夜里到货,他老两口儿当夜便住在了店里。龟到了,安置好,鹦鹉还好好地在。两个老人家关了铺门,再睡了一时,等天亮起身,老太太徐白氏想给鹦鹉喂食,却发现鹦鹉不见了。
邻铺老板又告诉刘侯爷,徐翁夫妇只有一个身带残疾的儿子,媳妇身子也很弱,三个女儿都嫁得远,不能帮衬娘家,两个老人家七十来岁了还要起早贪黑做买卖。两人本有个孙子,叫小宝,聪明又漂亮,谁知数月前不幸从高处失足没了。两个老人家差点疯了。说来也奇巧,就是孙子没了不多久,那只灰鹦鹉突然飞到他家里。徐翁夫妇便觉得这是孙子的魂变的,给鹦鹉也起名叫小宝,走到哪里都带着,爱若性命。不知被哪个丧尽天良的贼偷了,真等于是要了两位老人家的命了。
刘侯爷听得很唏嘘,过去宽慰了徐翁几句,正在这时,京兆府的人到了,刘侯爷被认了出来。
徐翁夫妇一得知刘侯爷身份,立刻扑上前央求帮他们找到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