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118)
“这个也是……”
“这个也给你……”
他献宝似的,将这些杀了人的东西都献给这人。
这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你就是用这些东西,杀了他们?”
“不……不全是……”君天赐嗫嚅道。
“你杀了多少?”他问。
君天赐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问。
“我不知道……”君天赐犹豫道,“我……我生了很重的病,我要吃药,要请大夫,有些药,买不到,我就……就要……”
“可是你吃了这些药,病就好了吗?”他又问。
君天赐道:“可是,我不吃,我就死了。”
这人问:“原来你现在是活着的吗?”
问完,这人就转身离开了。
君天赐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窗子,从窗子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他来不及高兴,天上的太阳就不见了,四周又黑下来。
他心中一惊,正要喊叫,却发现此时虽黑,可比起刚刚在屋子里还是要好上一些,勉强能看清楚四周。
他此刻站在一条很普通的道路上,两边都是民居,像是天还没亮的样子,地上铺了厚厚的雪。
忽然传来人踩在雪地里的响声。
他抬头看去,见着一道单薄的身影,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光很小,几乎照不出半步外。可那人仍坦然自若地往前走着,半丝对前路的畏惧都没有。
“子石!”君天赐叫道。
那人停下来,回身看他,正是刚刚推窗的人。
君天赐关切道:“你换个大点儿的灯笼。”
洛子石说道:“我只有这个小灯笼。”
君天赐忙道:“那你就晚点儿再出来……”
洛子石朝他走过来,将手中的小灯笼递给他,道:“你连小灯笼也没有,拿我的吧。”
君天赐一怔,提着灯笼道:“那你……”
洛金玉已转过身去,在半步光也没有的雪地里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沈无疾:把老子家灯笼还回来!(愤怒)
第257章
接下来, 洛金玉与沈无疾再相见,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一吊钱一封的信并非唯一能倾诉相思之情的途径了。
盖因皇帝有意宽容,只要找洛金玉会面, 便必然要叫上沈无疾,还刻意给他俩制造各种独处的机会。
甚至在过年那几日, 皇上还变着法儿的想法子让沈无疾回家去。
沈无疾见这人如此上道, 自然也是“投桃报李”, 好好儿地迎合他来出些主意。
眨眼间,就进了暖春, 小雨如酥, 绵绵地下着。闲庭里栽种了许多花木, 这几日也都迎着不尽的雨开了起来,一时间争奇斗艳,甚是热闹。
喻长梁与几个相熟之人坐在廊下饮酒赏花, 周围倒没外人,只从不知何方传来隐约的琴声。
看着喻长梁仍是一派魏晋风流的样子, 其他人按捺不住,一杯酒下肚,就忍不住开口:“大人,那洛金玉自去年——”
“嘘。”喻长梁竖起手指,闭眼倾听那琴声。
众人只得住了嘴,面面相觑。
直到一炷香后,那琴声停了, 喻长梁才睁眼,抚掌称赞道:“好琴艺。”
又问,“刚刚薛大人想说什么来着?”
薛大人道:“洛金玉他——”
“不要说了,不要提这个名字,听了就心烦,晦气。”喻长梁叹气。
薛大人:“……”
喻长梁仰头喝下一杯酒,转向左手边一直不言语只闷头喝酒吃菜的黑衣男人,这人戴了半边面具,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只知绝对不好惹。
“张兄,你看薛大人这个烦心事,什么时候能解决掉呢?”喻长梁叹道,“千金也付了,人还好端端活在那,你叫薛大人怎么想?”
姓张的黑衣人沉声道:“洛金玉身边高手如云,若要杀他,也不是不可,但必然引起骚乱。喻大人既要暗杀,就是一桩难事。喻大人是在为难兄弟。”
“张兄,话不是这么说的,拿钱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说小事一桩的,拿了钱,就变成为难你了,这话都让你说了,我怎么着?”喻长梁轻笑一声,“而且赚钱的事儿嘛,自然不容易,这要容易了,岂不人人都有千金入账?”
“各位大人赚钱倒容易。”黑衣人也笑了一声,“算盘都不用打,万金都入账,怪不得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了书,做了官,岂不就是高人一等?赚钱比兄弟这刀尖舔血的容易多了。”
薛大人忙道:“张大侠说话还是客气点——”
“哎,没事,”喻长梁抬了抬手,劝道,“张兄是江湖人,说话不拘小节,直来直往,也痛快,无妨。”
黑衣人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张兄也无需羡慕我们做官的,现如今做官也难,寒窗多年,不就是为了捞点儿本钱?难不成是为国捐躯来着?哈哈。做官和卖肉的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糊口嘛。只是啊,这年头,终于能赚点儿钱,得被疯狗追屁股后头咬着跑,不比你们潇洒。”
喻长梁叹道,“那姓洛的疯狗一条,紧咬不放,油盐不进,实在是叫人生气。张兄你再不把他解决了,等他把我们弄死了,你觉得,你们能有好日子过?这样的人,他不会闲着,没刺儿给他挑,他就自己挑,挑完了官场的,就去挑你们黑市的。只有死了,他才安分。”
说到这里,他愤愤然道,“那君家也都是些蠢货,当年那么好的机会,还能叫他活着出来,真是……”
“说到君家,”黑衣人放下酒杯,看着他,道,“喻大人还是先想法子把君天赐给弄走吧。他天天接送洛金玉,人往马车里一坐,兄弟们投鼠忌器,就那病秧子,万一把他给弄死了,这事儿算谁的?”
“这事儿我想法子解决。”喻长梁说起来也是头疼,他说过君天赐,自然也不敢说要杀洛金玉,寻了别的借口。
可君天赐别的都好说,都是个脑子清楚的,唯独在这事儿上,跟中了邪似的,非说要趁虚而入献殷勤,甚至还说若非如此,他才没兴趣跟喻家合作弄死沈无疾外加拉洛金玉下马。
合着他弄来弄去,就是为了把洛金玉弄回家里关着当禁脔,真他大爷的变态。
几个人又说来说去,黑衣人道:“索性还有个法子。”
喻长梁道:“愿闻其详。”
“就像喻大人所说,没有君天赐,也仍有东厂的人在附近盯着,可如果洛金玉先去了个东厂盯不到的地方呢?”黑衣人道,“比如,喻府。东厂再嚣张,想必也轻易不敢闯进去,若是暗梢,喻府也有借口给防住。他们难道还敢明目张胆说不信任喻府?”
“你还别说,我怀疑他们真敢。”喻长梁抱怨完,心中却还是琢磨了一番,又道,“你出的这什么馊主意?他在我家出了事儿,我怎么说?你怎么不说让我上朝的时候直接一刀子捅死他?”
“喻大人,你不要说得好像他现在死在街上,别人就会以为和你没有关系似的。”黑衣人笑道,“现在他死了,是个人都知道他为什么死的。总之就死不承认,能拿你怎么着?你们不本来也打的这个主意吗?对了,我记得你们家好像有个真疯子。”
喻长梁哼了一声,低头喝酒。
他家是有个真疯子,他二叔,当年去剿匪,混战中打中了脑袋,就疯了。
“虽是个疯子,却也是个有功劳的人,发疯杀了人,皇帝也不至于拿他怎么样,最多叫你们关牢点儿。”黑衣人道,“至于疯子发起疯来杀了洛金玉,这事儿又能怎么着呢?你说是吗?”
喻长梁正望着手中的酒杯沉思,忽然不经通报就急匆匆来了一人,到他面前,附耳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