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不夜天(97)

    定了定神，李显先是亲自写了一封奏折连同那份血书一起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天台山，然后开始询问柳州折冲府还能派出多少人。折冲都尉当时带人去应敌的时候并没有将折冲府的士兵全部带走，经过清点如今还剩下两千多人左右。
    两千人，李显思考了一下之前的战报上写的那三部联合起来之后大概也就是一千五百人左右，这因为人数不是很多，所以折冲都尉才只带了一千人去，本来以为有那一千名士兵，再加上当地边军，足够将这些人拦在昆仑镇之外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会得到如今这么个结果。
    “殿下，还请殿下早日回京。”司马图忽然跪地说道。
    李显正在那里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守城士兵这么不堪一击，听到司马图的话之后微微一愣，低头看着司马图有些犹豫。
    之前他就在昆仑镇，当初若是他不走，他身边带着至少三百王府护卫，再加上司马图领导的千牛卫足有五百人数，说不定战况就能逆转……当然也不一定，千牛卫和王府护卫久在长安，没有经历过血腥厮杀，上了战场可能还不如边军，可是……
    魏成看李显犹豫也抱拳说道：“大王，军报既已呈上，朝廷不日便将派遣援军，大王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大王身陷险地，九成宫中圣人娘子必是忧心不已，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大王早日启程。”
    李显很想走，但是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太窝囊了，后面三部正在肆掠大唐江山，而他这个大唐的亲王殿下居然闻风而逃，这……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魏成和司马图看出了李显的犹豫，两个人简直是费尽唇舌在游说李显，他们倒不是不知道军情紧急，但是别说李显，就算是顶着千牛卫中郎将的司马图留在这里也没用啊，他们并非不知兵事，却也不一定能够做出很好的决策。
    更何况他们两个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周王殿下的安危，如果周王出了什么事儿就算他们两个真的带兵将三部打回去，到时候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李显本身就有点犹豫不定，最主要是司马图和魏成隐晦的表达出了您留在这里也没啥用的意思，他想想其实也是，说不定为了保护他还要抽调折冲府仅存的人手，李显无奈只能让人准备继续启程，这次他干脆沿路也不停留了，赶紧回天台山，说不定还能当面将战报报上去。
    魏成和司马图顿时松了口气，转头就开始催促着收拾东西赶紧走，虽然说是收拾东西，但是到了这里一共才两天，根本不用太麻烦，转天就能启程。
    只是在启程的时候李显缩在马车里很是没有精神，文不成武不就，他明明在这里却不能带着人将来犯之敌给打回去。
    他也有热血，他也想保家卫国，可是他没有那个本事，普通人没这个本事害的可能是自己，而他是皇子亲王，没有本事说不定就要害死很多人了。
    他觉得魏成和司马图大概都是一个意思：殿下，您走吧，您不在这里捣乱已经是帮忙啦。
    李显还能怎么样？走呗。
    只是谁都没想到，三部之敌来的如此快，李显刚要出城，那边就已经传来消息，敌人距离柳州已不足五十里。
    城中之人瞬间慌乱，李显坐在马车里都感受到了那种大敌当前的紧张感。只是李显终究是没有走成，不是不能走，而是他……忽然不想走了。
    因为在马车行进的时候，李显忽然听得车外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阿娘，周王殿下是不管我们了吗？”
    李显当时也不知怎地，心里一酸，头脑一热，直接就命令随行护卫同他一起留下来。
    魏成和司马图简直是要吐血了，他们可以劝李显走，但是并不能把他绑走啊！
    李显留下来，折冲府长史既喜且忧，因为如果只是他的话，想要调遣这么多士兵只怕下面会不服，毕竟他只是个长史，手上并没有调兵的权利，而折冲都尉……已经战死，军情紧急等朝廷的诏令只怕也……
    其实李显突然不走了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之前也觉得不太妥当，只是因为有魏成和司马图，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而现在既然他准备留下来，就干脆跟他们两个说明白。
    顺便李显还多加了一句：“有不愿意留下的我也不勉强，你们尽可先行离开。”
    离开？亲娘哎，谁敢啊。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周王殿下，哦，因为有敌来袭，贪生怕死之下将周王殿下留在这里，他们先回去……这不是找死呢吗？
    魏成和司马图哪怕一肚子怨气，也没敢多说什么，私底下却都在担心自身安危。
    李显如今却比较坦然了，反正已经留下来了，大敌当前也没什么好说的，先掌握最新的各种情报才是最主要的。
    当下就先派斥候出城，然后观察舆图，不得不说柳州的地理位置其实还是不错的，一条柳江环绕整个柳州形成了天然护城河，只是三部久在西南既然他们敢一路东进，说不定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就很熟悉。
    依照李显看来的话，如果他是主将肯定不会轻易来攻打柳州，而如今他们看起来还真就是奔着柳州来的，那么对方大概对这里已经势在必得了。
    李显知道对方的目标大概是距离柳州这里设置的粮仓，一般像是这种少数民族部落突然发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没有粮食快要过不下去了，要不然就这几千的兵力……虽然听上去很多，可是想要对付大唐也是杯水车薪。
    没看到吐蕃之前往西打往北打，跟印度那片的各个国家耀武扬威都没敢对大唐动手么？还不是发展到现在他们觉得时机成熟，国力强盛，所以才敢叫板？
    这些小部落大概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然而……就算是走投无路，李显也不打算同情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情了他们，之前战死的折冲都尉连同一千士兵情何以堪？那些被屠杀的村民何辜？
    李显直接让长史去清点粮草弓矢，想要看能够支撑几天，然后就开始写折子请罪，毕竟他算是越界了不请罪不行，并且将斥候带来的消息又写了上去。
    再然后……他下令城中开始收集硫磺，硝石以及皂角。李显发出这道命令的时候，魏成和司马图都愣了一下，继而他们就喜笑颜开——他们之前都忘了，火药这东西可是周王殿下提出来，然后带着工部中人一起研发出来的，别人说不好，但是周王殿下必须知道配方！
    因为之前对吐蕃的战无不胜，基本上将领们都知道火药是个好东西，只可惜这玩意配方是一级机密要保密，工部那边生产出来的也要严格记录，所以除了带兵出征的那些将领，其他人只知道这个东西威力很大，但是具体威力大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
    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现在稳定军心，有这样的大杀器在手，吐蕃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三部？
    李显看着魏成和司马图一扫之前的愁眉苦脸，欢天喜地的跑去发号施令了，而坐在上面装的无比镇定的李显却在心里苦笑。
    这道命令真的还就是……为了安稳军心用的，实际上就算有火药，怎么用还是个问题，这么简陋制作的火药稳定性肯定是不行，引线的制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怎么用也是个问题。
    李显微微叹了口气，这次他麻烦大了，明明知道有危险还偏偏留下来，然后擅配火药，如果还能平安回到长安，不知道他主动去闭门思过能不能让阿爹阿娘消消气？
    想到长安，他就想到了郑玘，想到了之前郑玘几经生死保家卫国的气概，他想他这辈子大概也比不上郑玘了，不过，行军布阵不行，他总有自己的办法的。
    李显研究了一下柳州，很快第二批斥候就回来了，只是带回来的消息让李显瞬间觉得老天纯属在玩他。
    什么叫来敌足有万人之多？那三部都不是什么大部落，三个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啊！
    然后……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斥候得到消息，虽然说是三部寇边，但是实际上……三部的勇士之中有不少都是吐蕃人，甚至还有唐人！
    李显听了之后瞬间就想明白了：卧槽，吐蕃亡我大唐之心不死啊！
    吐蕃人就不用说了，那些唐人说不定就是吐蕃安插在大唐的奸细，或者说是主动投靠吐蕃的，俗称……带路党。
    他就说昆仑镇那边怎么会败的这么快，只是……之前拼死来报的那个士卒又是怎么回事？之前只是说有一千多人？难不成剩下的人都隐藏起来后来加进去的？
    李显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再想了，不管怎么说加紧防备总是有用的，他看了一下舆图然后又往城墙上走了一圈，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转头就让长史去征集民夫，顺便派王府护卫去小心探查，看城里有没有可疑人士，他担心柳州也有带路党的存在。
    司马图回来复命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么一两句，没忍住问了出来，李显淡定的表示：“敌数不明，只能做好最坏的准备，征集民夫去挖地洞。”
    挖地洞？司马图整个人都懵了，他从小也是看兵书长大的，知道战前的各种准备，之前李显吩咐的没吩咐的他都准备的差不多，但是……挖地洞是个什么意思？是觉得守不住了就躲进去？
    对此李显表示，他还是暂时不要说吧，如果能够堂堂正正守住柳州，那么这些地洞也就用不上了，如果守不住……李显会让一千五百年前的少数民族同胞领略一下地道战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