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夫郎(55)
到赌坊的时候,钟九已经带兄弟们把昨天打烂的桌椅板凳给清理出来了,两人进去的时候,赌坊里很空荡,有几个兄弟在扫地。
“赵老板,你来了!”
赵浅把伞放在门口,看了看周哥儿,瞧见他没被雨淋着才放心下来。
“你们到的倒是挺早。”
钟九满是灰尘的手从里屋出来,瞅了一眼周哥儿,不可思议两人竟然粘的这么凶,还有些不太自在:“我叫兄弟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桌子板凳去木匠那儿再做几套回来,我已经让画师做纸牌了,把赌坊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遍,估摸着十天后能再次营业。”钟九带着的人都是长期混赌坊的,基本的事情都知道该怎么做,倒是用不了他操心,最多是需要的地方提点一下,今儿过来就是走个过场,顺便带媳妇儿出来逛逛,看看家里的新产业。
他带着周哥儿在赌坊里上上下下转了一会儿,赌坊的二楼上视野挺好,周哥儿扒在栏杆上往外头望。
“怎么样,有觉得这边缺什么吗?”
周哥儿回头,局促的笑了一声:“我不懂这些。”
“那我们回去吧。”
周哥儿扯了扯衣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扫赵浅的兴致了,连忙上去:“事情就谈完了?”
赵浅牵着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主要是想让你来这儿看看。”
这么一说,周哥儿心里就更有些哽了,赵哥好不容易抽个时间带他出来瞧瞧,自己竟然什么意见都提不出来。两人又撑着伞默默的往回走,踩在青石板街道上,他发自真心的说了句逢迎的话:“赵哥你真厉害。”
赵浅垂下眸子,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蹙着眉像是在细细思量:“你指的是哪方面?”
“什、什么哪方面?”
他在少年耳边轻声道:“像是我昨天晚上厉害这种话你留着晚上说就可以了,别白天在大街上说,隔墙有耳。”
周哥儿兀的睁大了眼睛,还真往四周看了几眼,见路人都打着伞各走各的路才松了口气,他脸很烫,暗自懊恼怎么说出些这么没皮没脸的话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些话,免得让赵哥笑话,人多的时候还丢脸。
不敢承认晚上的事情,他尴尬道:“我、我是说收复了赌坊的事情很厉害………”
“噢~你说这个啊,我还当你说的是………”他话没说完,周哥儿急急的捂住了他的嘴,心虚的往四周瞄,生怕他口无遮拦的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
赵浅看见他的反应,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媳妇儿!
“你还笑!”周哥儿见状推了他一把,自己走出了伞下。
赵浅连忙凑上去:“诶,我没有说假话!别生气嘛!”
两人在雨中一个跑,一个硬要去打伞,打打闹闹间一头撞上了个人,啪的一声,是摔在水洼里的声音。
周哥儿惊了一吓,急忙回头去看,赵浅倒是没事儿,是把一个瘦弱的孩子给撞倒在了地上,他几步过去,赵浅已经把孩子给扶了起来。
“摔着没?”
小孩子挣开赵浅,慌忙的去地上捡落在了水洼里的一个白面馒头,这会儿已经被地上的水弄脏了,小孩儿把馒头捡起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
周哥儿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冷的天竟然还穿着满是补丁的短袖夏装,蓬头垢面的样子,瘦小的身子一看便是长期吃不饱。
“不好意思,馒头给你弄脏了。”说着,赵浅扭身去了一边上的摊子,买了几个刚刚出笼还热乎着的肉馅儿包子过来:“给,这是补偿给你的。”
“小孩子扬起黑黢黢的一张脸,连忙接过包子:谢谢大哥。”
听着声音,能辨认出是个男孩儿。
赵浅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咬着肉包,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了,听着这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我不知道爹娘是谁,从小就跟着爷爷,但是前段日子爷爷病逝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几岁了?”
“十岁。”
周哥儿瞧着孩子除了有点高之外,瘦的根本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心里不禁泛起同情,掏了些钱正想给他时,小孩子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哥哥,我已经十岁了,很多活儿都能做,可以让我跟你做点儿事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有一口饭吃。”
生怕两人不答应,孩子又道:“我吃的很少,用不了多少粮食。”
周哥儿心里虽然酸涩,但是这些事情却不能做主,他看向一旁的赵浅。
一直沉默着的赵浅忽然道:“可以,不过得有试用期,如果在这期间里你做不好事情,吃不了苦的话,就得自己离开。”
小孩子眼睛里闪着光芒,急切道:“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什么苦都吃得下。”
赵浅点点头。
第56章
两口子把小孩儿带回了日日鲜, 一路上问了些情况,小孩子叫王田, 是离集市不远一个村子里的孩子,爷爷去了以后没人管才流浪到集市上来的。
赵浅见他一身脏兮兮, 跟个黑泥猴一样,到了酒楼便让周哥儿带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没想到小孩子却有些扭捏的不去。
“我已经十岁了, 让哥哥跟我一起去………”
赵浅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年纪不大点羞耻心倒是挺足,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是我没有安排好, 那我跟你去。”
王田朝他鞠了一躬,又满含歉意的看了周哥儿一眼。
“没事, 去吧,我给你找衣服。”
小二们见赵浅把小泥猴领走以后,纷纷凑到周哥儿身前去:“这孩子哪里来的?”
“赵哥新招来做工的。”
黄二搓了搓下巴:“我看着不大点儿能干啥啊?”
“端茶倒水,跑腿总成的。”周哥儿顿了顿又道:“你们放心吧,不会抢你们的饭碗。”
黄二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里话,我们还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赵浅领着王田去冲了个澡, 趁着洗澡的功夫,他在想给他安排点儿什么事情,日日鲜这边的人手已经够多了, 而且让个小孩儿刚进来做事儿就上这种酒楼的话, 估计会放不开, 能来的起日日鲜的也都是些有点钱的人家,到时候稍有不慎得罪人家就不好了。
烧烤铺子那边都是些糙老爷们儿,到时候让王田跟着过去打打下手,出去送送烧烤什么的还不错,毕竟是个男孩儿,出门比女孩儿哥儿都方便。
在他思量的功夫里,王田很快洗完出来了,泥猴子取出了一身的污垢,头发捋直,除了瘦一点,还是个眉目端正的孩子。
衣服是裁缝铺里临时买的成衣,没有量身定做的合适,王田太瘦了,所以穿着看起来有些宽大,不过孩子显然是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一直不停的摸着衣角,模样十分的高兴。
和周哥儿招呼了一声后,他便带着小孩子去了烧烤铺子。
“赵大哥,这间铺子也是你的吗?”
赵浅点点头:“我平日里在这边卖烧烤,只有晚上才会回日日鲜。”
“那您可真了不得,之前我沿街乞讨的时候,闻到过这里面烤串儿的味道,香的都让人走不动路。”
“还挺馋嘴。”他笑了一声,打开里屋的门,指着里头那张小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早上早些起来开铺子门,夜里关门的时候串烤串儿。”
总算是有了个住处,不用风餐露宿,王田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
赵浅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他如何切肉穿串儿,平日里在哪儿去买调料,一系列事情教导下去,小孩子学的很认真,用心总是什么都快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接受能力远比他想象中要强上很多,更何况王田还是个吃了不少苦头的村里孩子,对待来之不易的机会比常人都要珍惜。
第二天,他从日日鲜过来的时候,王田已经把铺子打扫干净开门了,意外的是连带着把烧烤架里的炭火都升好了。
“你吃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王田笑着道。
赵浅暗自觉得倒是个可塑之才,也不枉费他花了一番功夫在他身上。中午些时候,胡三儿驾着牛车进了巷子,上头是新鲜的海货,到了门口,胡三儿从牛车上跳下来,铺子里的人便过去帮着卸货下来。
“日日鲜那边已经歇下了,剩下的都是这边的。”
“成。”赵浅把收海货的钱结给了胡三儿,两人歇气时坐在桌子上喝茶。
赵浅瞧着不断往里头搬的海货,道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海货没有往常多了,怎么,最近村里海产不好打?”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胡三儿放下茶杯,愤然道:“下鱼村的人不知哪根神经没有搭对,竟然造了船去海边打渔,跟咱们村里的人抢着干!”
赵浅眉心一紧:“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协定了下鱼村的人种地,上鱼村的人打渔吗?现在下鱼村既种地又打渔是什么意思!”
“是这个理儿,但是下鱼村的非犟着说是我们把村子建的离他们很近,占了他们捡柴的山和要种的地,现在他们村就跟着要去打渔了!”
赵浅道:“下鱼村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去打过渔,就算先辈有些打渔的本领,但是疏于练习,到这一代还能打吗?打渔可是技术活儿。”
下鱼村的人世代生活在海边,风吹日晒过多少日子,打渔的功夫都还说不上有多娴熟,时而也有渔民葬身海底,这下鱼村的人哪里来的勇气,要去抢着干这容易丢命的活计。
胡三儿叹了口气:“先前你不是让村民们抬高卖海产的价格吗,那当儿村里人都想着是帮你一个忙,没有想过海货真的能够卖出去,哪成想把价格提升到了史前最高,竟然还有人成堆的买,那段日子村民们赚了不少银子。可正是因为这样,下鱼村的人得到了风声,见海产卖的这么贵,可比他们种地强多了,加上今年庄稼收成不好,下鱼村的人便看上了这块儿香饽饽。”
“他们可精明着,也不会把船儿划远,我们几代人摸出的安全海域,就让他们给占着了,倒是也不阻止我们去打渔,可是现在海面上的船只多了,那么海域就不好打渔了,下鱼村的人没技术,但瞎猫碰着死耗子,总是能有些收获,现在两个村子就比谁出海的早,晚了就只能远海去打捞,可谁敢跑远啊!”
“村民们个个怨声载道,但又没法子,下鱼村的人有了海货后就在集市上漫天叫价,现在闹的海货都不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