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95)
严江立刻说服自己改变观点,我又不是渣男,怎可喜新厌旧呢?这样不好,不好!
陛下等了半天,没等到下句,又见阿江目光里似有几分嫌弃,立时怒火中烧,不悦地落到他肩膀上,拿翅膀尖在他胳肢窝下捅。
“别闹,别闹。”严江怕痒,立时躲开,和它在花花身上滚成一团,鸟类翅膀脆弱,他不敢大力反抗,不得不认错道歉。
花花淡定地趴在榻上,虎脸冷漠,它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大老虎了,早已学会了无视两爪兽对它的冒犯。
就这样,他一路顺利地回到秦国,路上虽然遇到一些游匪、黑店、野人、猛兽,但在花花和他自己的力量下,这些都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又重新回到咸阳。
二月的咸阳冰雪初融,渭水北岸的冬麦却已经越过寒冬,开始顽强冒头,露出大片青绿。
官道上随处可见独轮小车与四轮大车,在他告知了相里云板弹簧的减震性能后,墨家就已经化身了修改达人,咸阳的贵族富户们也热衷于为自家马车升级换代,这已经是他们拼比地位的一种身份象征了。
天气尚冷,但很多庶民已经穿上的鼓鼓的棉衣,棉花的威力因为强大,秦国如今的棉布因为纺线太粗质量很差,但塞在麻衣被褥里御寒却是再简单节约不过。
大胜归来,关中男儿大多得了奖励,到处都是喜乐融融,与六国庶民差别甚大。
严江甚至能从中感觉到一丝故乡的感觉。
秦国也许有些不好,但在战国,却绝对是最好的地方,有相里墨可以将他的想法还原,有管吏可以将他的作物推广,还有秦王能听懂他的思想,虽然这家伙对这些并不是很支持。
想到这,严江轻笑一声,随便找到一个城卫,询问燕国使者住在哪里。
“燕国使者,大王正在接见啊……”那城卫有些激动地道对他说道,“听说燕国被赵国下场吓到了,愿意请为臣国,所以大王以大礼相待,命丞相以九宾大礼相待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排场呢。”
严江一时愣住了,他不是告诉秦王,让他不要去见荆轲么?
……
咸阳宫中,秦王政正配剑带冠,对长镜自揽。
镜中人眉宇威仪,星眉剑目,一身宽袍广袖,头垂旒冠,内着山川衮服,气宇轩昂,霸道绝伦。
这长铜镜还是阿江让相里云送给他的,说是让他每日自省。
算算时间,阿江也该到了咸阳城,知道他接见燕使的消息。
想是要不了一会,便能见到阿江。
他如此紧张寡人,必然前来,便可见之。
否则以他的脾气,走完咸阳,也要耽搁许久,才会入宫一见,偏他最近诸事繁忙,跟本脱不开身每日找他。
思及此,他唇角微弯,心情甚美。
有九宾之礼,君王之邀,与君同赏,寡人便不信,你还不动心。
至于那荆轲,必有侍卫严查兵器衣袍,不让他有机会行刺,甚至可以在阿江面前显示出擒贼之勇。
“王上,朝会开始了。”赵高小声道。
秦王政负手而立,自信一笑,大步而出。
98、刺秦
另一边, 荆轲已至秦国咸阳数日,他甚是沉得住气,只是副使秦舞阳这几日越加暴躁,不是与婢女欢至天明,便是成日磨剑练武,以解心中越加庞大的压力。
丞相王绾在首日便前来解释,说燕国称臣, 秦王以王子大礼待燕使,日以有所耽搁。
荆轲自然应允称是。
于是王绾和与他谈起来秦一路沿途见闻。
荆轲称赞说, 他这一路过来, 见沿途粮草丰足, 小车满道,竟至拥堵, 当真少见。
王绾则说这是王上与严卿之功,严卿带来麦种,王上又令少府墨家推广水车磨坊,又有棉花丰收,这才能加赋而不伤民, 供养大秦将士。
但谈归谈,该做的检查却绝对不少, 卫士几乎将来燕使者拔光了每一寸检查, 从衣服到礼物,从国书到地图,荆轲反映机敏, 及时将秦武阳遣了出去,这才没让他露出马脚。
这次刺秦,太子丹重金寻来了徐夫人匕首,以剧毒淬之,藏于地图卷轴之中。
眼见秦卒将图展开,荆轲神色不变,在就快图穷之时突然道:“这图欲上供王上观赏,上官刚查了头颅之函,莫要弄脏才是。”
樊於期首级取下后,以石灰腌之避腐,刚刚这尉官确实几番翻看,弄得一手石灰,如今再看这丝绸山川细腻之极,以上好彩线绣之,又上供王上之物,便不敢动作太大,未能翻完,便退还给了荆轲。
荆轲谢过,小心地拍去甚上渣染的指印,将地图重新卷好。
终于,几日后,秦王约好日子,接见于他,在进宫之时,又是一番严查,好在荆轲这次准备更充份,他以木轴藏匕,卷以地图,宫人见这由丝绸地图轻薄易刮,皆不敢动作太大,成功躲避了搜查。
一时间,秦舞阳与荆轲对视一眼,皆带一丝喜色。
咸阳宫廷皆建于高台之上,威严雄壮。
饰以白玉阶,贴以红毡华毯,有威猛士卒立于两侧,整装灌甲,静立按剑,整齐威严,将整个宫廷围绕,那种凌厉睥睨之态,燕国侍卫远远不如。
这次是国礼相侍,共九位迎宾赞礼的官员司仪施礼,并在沿途为两人唱名,延引上殿。
荆轲在内侍引领下步入大殿后方,见殿中诸臣各自跪坐,肃穆庄严,只有一名身穿官服的卫士立于后方廷柱之下,他俊美清雅,气质谦和,却给荆轲隐隐的凶险之感,而他离大殿正上的王阶有数十步。
能在大殿佩剑者,只有掌管禁卫的郎中令蒙毅,荆轲心中分明,需得一击必中,秦法严令,无召而上王阶者,诛三族,所以只必不能上秦王有机会求救。
就在此时,礼官高声喝道:“秦王临朝……”
荆轲定睛看去,只见秦王自屏风后从容而出,一时间,竟被他的气势一摄。
这位灭韩赵二国大秦之主,甚是年轻,却宛如天降神明,目光之利,仿佛能刺穿筋骨,让人心中无处遁形。被他看一眼,荆轲甚至都觉得他已将自己来意看得分明清晰。
一时间,秦舞阳面色发白,双腿颤栗,抱着铜匣的手壁几乎都要抬不起来,引得周围群臣注目不已,而阶上秦王更是眸光投下,似笑非笑。
“燕使觐见!”礼官高唱道。
这时的秦舞阳几乎就要瘫在地上,被荆轲伸肘一撞,才勉强回过神来,随荆轲上前,但绕是如此,也走得头重脚轻,都要跟不上荆轲。
“王上赎罪。”荆轲将手中木匣放下,俯身行礼道,“我这副使乃北方蛮夷之人,未尝见得天子,故为王威所摄,愿大王原谅他的冒犯,让他能尽职于王前。”
说着,他微微抬头,恳求之余,也打量着秦王,他面目俊美无比,身着端委,宽袍广袖,旒冠长剑,待会,可以先扯住那长有二尺之衣袖,再刺之……
“燕国献首——”礼官唱道。
立时便有内侍便从秦舞阳手中拿起铜函,打开检查后,递于秦王眼前。
其中正是叛将桓齮首级。
秦王政神情冷漠,凝视铜函半晌,才淡淡道:“罢了,退下。”
桓齮之事,便到此为止。
“燕国献督亢之地——”
内侍又上前,荆轲将铜函递上,监视其中只有地图一卷后,便呈于王案之前,拿起地图,缓缓展开。
荆轲有略有心急,面上却不显:“燕国受秦几番相助,托于王上威德之下,故献膏腴之地督亢,请为秦臣,此地下辖方城、武阳等十六城池,其中方城有民二万户,产粟……”
秦王听着地名,却见地图上所标,皆为燕语,无法结合地点,他为求完美的强迫症发作,再转头一见兴窗外,见赵高正在那边打着手势,表示已经看到阿江已经赶过来了。
于是他便傲然道:“既然卿熟知地图,便上前为寡人讲解。”
荆轲平静地上前,跪于案边,开始为秦王指点其中地形、物产、人口、税负与地理优势,他功课做得很足,分析得清楚明却,让秦王一边听,一边分心想着阿江现在已经走到哪了?
他早就命令过沿途卫士,不能阻拦严卿,到时他冲入大殿,揭穿燕人阴谋,便是大功一件,到时便能封赏于他,甚至将秦墨予他收于麾下。
就在秦王政思考着阿江会如何心急时,图穷匕现!
荆轲左手一拉秦王衣袖,右手持匕,向前秦王猛扑而去。
严江正进殿门来,便见图穷,一个小心还未出口,秦王已经敏捷地向后一闪,一个翻滚扯断了衣袖。
一时间,他都惊呆了!
这、这,这是什么节目啊!一来就让他看王绕柱,这也太刺激了吧?
苍天可见,他好想掏纸笔画出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荆轲一击不中,又猛然再刺,而秦王已然反应过来,长案一掀,略阻荆轲,随后便本能地闪到旁边包铜大柱之后,荆轲已经追至,两人绕柱而行。
我该上场还是该旁观呢?
一时间,严江甚至有点犹豫了。
“严江!”显然,对面秦王却已经看见他,甚至还因为他微停了一下,一时脸色发青,险些又被荆轲扯了袖子。
看来不能旁观了,这么危险,一但秦王凉了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严江一个冲刺,以堪比博尔物的速度闪过这数十步的距离,介入主场追逐之中。
秦宫正殿的千年老树,足有三人合抱之粗,一时间,荆轲一个反向转刺,被秦王敏锐觉察,向后方闪去,同时按剑拔出,便长剑太长,剑鞘又是在腰带上扣得甚紧,一时竟拔不出来,反而影响了他的速度。被荆轲追上前来,两人距离只有尺长。
“王负剑!”有臣大喝道。
贵族拔剑不便之时,可以将剑鞘转于背后,反手拉而出,是为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