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28)
至于褚宁,他都出来许久了,疯够了也该回家了。褚宁他娘想着。
谁知,褚宁一口拒绝。
“我不回去,我还要跟宋四郎学徒。”褚宁道。
这些日子在相河村,他天天从早干到晚,不只是剁肉拌馅,有些时候还要磨面、挑水、劈柴,干各种粗活。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硬生生给磨成了农家小子。不过相和村气氛极好,邻里间都和气,还有许许多多外乡来的,褚宁时常与他们说话,他们话中的风土人情都是褚宁闻所未闻的。
他学得高兴,还有钱帛可赚。村里的人知道他是褚老的孙子,炒菜做饭上有问题都爱来请教,他即当徒弟又当师父,爽得很,才不想回去。
宋家的火炕教学散了,来的多是外村的,今日赶来学了盘火炕的法子,这会儿都讨论着要回家尝试。趁着这几日天晴,快快把泥砖晒好,等有了炕,再用这几月攒的钱去买上两床蚕丝被,这个冬天便不用挨冻了。
人群散去后,在院中僵持的母子二人格外醒目,宋菽也不好视而不见,上前与褚大奶奶见礼。虽然疑似拐走了她儿子,但褚宁他娘对宋菽还是颇为尊重,立刻回了礼。
“师父,我不想走。”褚宁躲到宋菽那边,宋菽虽比他大不了几岁,但知之甚广,褚宁是真心把他当成师父了。
褚宁他娘:“宋四郎,这孩子忒顽皮,竟然留书出走,我今天肯定得把他带回去。”
宋菽一点不想参合人家的家务事,但褚宁死死扒着他,就是不肯直面他娘,嘴里还一直念着不要回去。宋菽无奈,只好说了一通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云云,劝褚大奶奶先回去,褚宁在他这儿一切都好,他会好好看着,绝不会让他缺胳膊少腿。
“宋四郎,你还小,不懂当娘的心啊。”褚宁他娘道。
宋菽尴尬,他就算长再大,这当娘的心他还真没条件体会,只得干笑两声。
“阿娘你别为难师父,是我不要回去。”褚宁在他身后喊。
褚宁他娘:“原本你不回去也行。但你知道你阿翁冬天要犯老寒腿,折磨人得很,如今你学了这盘火炕造火墙的技艺,怎能不给他老人家建一个?”
褚宁语塞,他虽然与褚老有争执,但这祖父他是极喜爱极崇拜的,他阿娘这么一说,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了,求救似的看向宋菽。
宋菽无奈,只好开口:“褚宁他学艺未精,不如我叫……我们豆油坊的石三郎和另几个汉子去褚宅一趟,他们盘火炕建火墙的技艺已非常纯熟。”
话音落下,两方皆是沉默。
儿子有这份出来闯荡的心她自然高兴,宋四郎学识广又有气度,他跟着不会吃亏,可当娘的总希望能时时见着儿子。
“豆油坊的几位师傅若能随我走一趟,自然是极好的。如此,我家宁儿就要多麻烦宋四郎了。”褚宁她娘说道,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宋菽:“褚大郎聪明能干,怎会麻烦?我这便去瞧瞧,石三郎他们若得空,现在就能随您去。”
如此这般,褚宁终于踏踏实实地留在了相河村。
晚上,宋菽跟宋阿南说起此事,宋阿南不言不语,把刚铺好的床又整理一遍。宋菽觉得奇怪,平日他虽然话少,但不时还会蹦出几个字。尤其最近,他响应自己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宋菽故意又多提了几句,宋阿南的神色果然有些不自然。他记得三娘说过,宋阿南刚来时,死活不肯说自己姓什么,只说名字里有个南字。
原本,宋菽以为他家抛弃了他,所以不肯提。
可今天他的反常,倒提醒了宋菽。
宋阿南脱下外衣准备睡,宋菽翻身一滚,盘腿坐到他的被褥上,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离家出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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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桶金
宋菽盘腿坐在宋阿南的被褥上:“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也离家出走的?”
“不是。”宋阿南冲口而出。
宋菽却更确定了,他这一脸着急, 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你慌什么?”
“没有。”宋阿南企图来抢被子。
宋菽翻身一滚, 带着宋阿南的被子滚到了草席的另一侧, 回头看着他笑:“我不笑你,跟我说说, 你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
宋阿南紧紧抿着唇,似乎搜肠刮肚了一番, 最后道:“不算。”
“不算?不算逃出来的?那怎么才算?”宋菽抱着阿南的被子侧躺在草席上,脸贴上面,笑吟吟地问。刚才那句“我不笑你”,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
“说了。”宋阿南挤出两个字。
“哦, 说了才逃, 就不算离家出走。”宋菽点点头,“好逻辑。”
宋阿南:……
说好不笑的,想打人。
“说说啊, 你为什么翘家,家里人对你不好?”宋菽又问,一副要八卦到底的架势。
谁想,宋阿南的脸, 忽然爆红。
“不说。”他异常坚决地丢下这句话,往宋菽的被窝里一钻, 闭上眼。
宋菽又逗了他几句,宋阿南只字不回。他也困了, 便戳戳宋阿南的背要换回被子,可对方依旧不动如山。
宋菽又推推他,还是没反应。看来自己逗得有些过了,他无奈。可宋阿南到底是为什么离家出走的,脸红成那样,真想知道啊。
*
大涂县城,正午。
汪掌柜远远就见到褚管家带了个小厮,往他的布庄而来,连忙迎了出去,与褚管家好一番寒暄。
两日前,褚大奶奶带着石三郎等人回家,为褚宅修建火墙。
这本不是件张扬的事,却不知从哪里流出了消息,县城人人都知道了褚家要建火墙。
这火墙是个什么东西?
与相河村常来常往的那些小买卖人,可寻到了吹牛的机会。这火墙啊可是个好东西,建在房里,三九寒天也如春,可暖和了。
相河村那儿人人盘火炕建火墙的消息逐渐传开,城中人家听那些小买卖人说了,也心动不已。这冬天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就算今年有许多人家买了蚕丝被,可总不能一天到晚都躺被窝里。
若是有了火墙,整个房间都温暖如春的,吃个饭纺个线的,也不怕挨冻了。
可如何建呢?
有动作快的,当下就去了相河村,可惜宋菽的免费教学已经结束。
而那些已经学了如何建造的村人,则忙着盘自家的炕,根本没功夫进城里来给别家弄。毕竟这火炕是越早弄完越好,若是拖久了,万一碰上坏天气,泥砖都晒不干,没有泥砖便盘不了炕,没有火炕,这冬天可得怎么过啊?
眼见着相河村那些人不可能进城来了,所有想建火墙火炕的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正在褚老家忙活的石三郎等人身上。
汪掌柜也是如此,这下见到褚管家,便立刻问了起来。
“弄好了。我这不奉我家大奶奶的吩咐,来扯些布做个罩子,把那火墙罩起来,漂亮些。”褚管家说。
他十来岁就跟着褚老了,以前在京里的时候听说过火墙,没想到来了大涂县后,居然有机会见识这等皇家秘技。
石三郎帮他们建火墙时,他找了宅子里几个手巧心思细的汉子在一旁帮忙,这会儿也学会了。除了老爷子的房间,他们还有许多地方要建呢。
“弄好了?那这石师傅可还在府上?我这也想找他们修呢。”汪掌柜道。
“哟,这不巧了,昨天李掌柜备了礼物上府里来看老爷子,已经把石师傅他们请走了。”褚管家口中的李掌柜,便是做盐运生意的李二姐,褚管家知道这二人素来有些不合,总要一争长短,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撞上,这汪掌柜可得郁闷了。
“又是她。”汪掌柜那张胖胖的笑脸耷拉了下来。
他跟李二姐大概是八字不合,明明做着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意,却总为各种事情杠,比如上次棕绑床的拍卖会上,两人就争了争长短,只可惜杨公子的出价太霸道,也没分出高下。最近,汪掌柜借着与宋菽的蚕丝被坊的合作,以及葱油饼和月饼买卖,生意兴隆,隐隐有压过李二姐的势头。
可谁知,这回又让她抢了先。
石三郎在李二姐家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李二姐如何请到石三郎的事,更是被扒了个底朝天,许多人效仿她,备着礼物上门请人,几乎要把李二姐家的门槛踏破。
石三郎与他那两兄弟都是穷出身,何时见过那么多钱?真是一家也不想放过,恨不得统统赚来。最后,他们决定分开干,这样一次能去三家。
至于不够的人手,要么让那些富户自己出,要么到城门口找几个。
大涂县城的西口那儿常常聚着许多找活干的人。
最近因为豆油买卖兴旺,有不少人做了卖油郎,等活的人有所减少,但也架不住越来越多人来到大涂县,寻摸可以挣钱的机会。
所以去那儿找个把壮劳力,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分开做工,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对那些找来帮忙的汉子,石三郎一点不藏私,一边做一边教,徒弟都收了好几个。这些汉子们跟他做上两三家,便出了师,两三人一伙又可去别家接活。
一开始找他们的多是城南的富户。富户们都预订了棕绑床,所以并不青睐火炕,但家家都要建上十几二十多堵火墙,工程量巨大,给起钱帛来也颇为爽快。
有些汉子们看准这一点,便专精火墙。
另一些则反其道而行,看见各个富户几乎都找到了人,便向石三郎认真请教了盘火炕的手艺,到那些买不起棕绑床的人家,盘起了火炕。
县城里,包括邻近的几个村,这些盘火炕建火墙的汉子们进进出出,还有不少妇人与孩子也出来找活做,让他们盘炕建墙也许不行,可帮着踩泥土,将山里运来的泥与水和麦秸混匀,却是做得来的。
一时间,大涂县仿佛家家户户都在干这个事儿,有自己弄的,也有请人来弄的。
若路上遇见个亲戚朋友,也不再问“吃了没?”,而是问“你家的炕盘好了没?”。那些已经盘上的人家,虽只是秋日还用不上,却也要先生把火,请上几个亲朋好友,买上点葱油饼和油条,庆贺一番。
这每年都要冻死个把人的冬天,他们竟然开始期待它的到来了。
这些日子,石三郎走了十几户人家,有时要亲自上阵盘,有时只在旁边指导一番。多亏宋菽给他这个机会,他这回可赚了不少钱帛。
前日有个富户点名要他建火墙,约好了今日过去。
之前跟着他学艺的几个汉子已经出师,他便没带,打算再去城西口那儿转一圈,找几个力气大、心思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