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74)
诸葛霄抱着文档,忍俊不禁看着他,眼底温和的笑意如一泓清水,毫不介怀,而且包容,就像个年长包容的哥哥一样,应和他的玩笑:“原来无咎心里,我是这样厉害吗?那知道我这样普通,岂不是叫你失望?”
晏无咎笑容淡下来:“不会。最起码我遇见那么多人,只有你叫我觉得,从始至终都不讨厌。单这一点,你就很不普通了。”
诸葛霄眸光一点清亮,看着他,但笑不语。
随意闲聊了数语,就该谈到正事了。
两人就着晏无咎看完卷宗后的疑问,交流了一下信息。
“木家的老族长死于五月十八日傍晚,公输家的老族长死于五月二十二日凌晨。现在都七月十六了,六扇门就只查出来这点东西,好像不太对吧?”
诸葛霄不笑了,神情一点忧虑,温和道:“我们是六月初三才知道的这件案子。案发时候,我们不是还在清苑县吗?”
晏无咎当然记得,那时候正是冉小姐死的前后。
诸葛霄认真解释道:“因为此案牵扯到废太子的陵寝能否安全开启,重新祭祀下葬,事情便有些复杂。这四十多天,中途顾大人回去洛阳又十天。这样下来,就只有一个月。我们排查了木家、公输家,案发时在场的所有人,接着又查了一遍封庄之内与两位被害人有恩怨的所有人……”
晏无咎轻笑眨眼:“东方没必要对我这么事无巨细,我又不是旭王。”
诸葛霄便好脾气的笑了,耳朵微红,一点赧然,眉眼温柔好欺。
晏无咎问道:“目前的突破点和可疑之人,有锁定吗?”
诸葛霄迟疑了一下:“有。只是,一切还只是侦破阶段,为了谨慎起见,就没有记录成档。”
一般来说,情杀仇杀都找不到线索的时候,被害人死了,谁最有可能受益,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了。
木老族长为人古板低调,喜好单一,除了钓鱼和唱戏,不好女色,不抽烟酒也不赌博,几乎也不接触生人,结仇几率不大。
但若是说他死了,谁会受益,这一查却发现,盼着他死的人多了去了。
“首先便是当初的少族长木天河,木老一死,他就是新族长。可据我们调查发现,木老生前这段时间几次对他有些不满,虽不至于换掉他这个少族长,但若是木老一直活着,久了也说不一定。”
诸葛霄和晏无咎一起回去他暂住的房间,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他听。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发现,木天河的支持者众多。四族之中,族长和少族长虽然是同族,却不一定关系亲厚。族长也无法决定下一任继任者,少族长都是全族一起选出来的。木家上下,年轻人对老族长心有不满的人很多。他们选出来的少族长木天河,和老族长之间自然也不会意见一致。”
主要矛盾在于,封庄四族之间看似和睦,表面上团结一心,但是各自有各自的传承,封家的祭祀不会教给其他姓氏。木家的开山之术,也不会告之给公输家。
四族之间,看似没有婚约限制,年轻人可以自由结合。族中女性诞下的孩子,便归属于那一族带回去教养。族长记录下孩子的双亲,也只是为了避免将来孩子长大结合的对象,血亲关系太近。
但有些人可能对本族的东西不感兴趣,一心想学其他三族的东西,这样一来就有了矛盾。
“起初这些矛盾都不大,直到本朝皇族开始重用封庄祭祀仪式,封家的地位瞬间拔高起来,而白家则因为职务之便,天然与皇族接近,得了封庄的权柄。这样一来,木家和公输家便有些没落,族中年轻一辈便要求变。老人则考虑得更多,担心引来祸端。”
再这样的背景下,少族长与老族长的冲突就会日益剧增。
与此同时,随着封庄之人接触的外界越多,接触到的权贵越多,开始对封庄存续百年的制度质疑起来。
尤其是白家,白家因为容纳了许多外来人,并不完全照搬其他三族的风俗。而是和中原其他地方一样,虽然有时候会把一些失去双亲的孩子和父母健全的孩子放在一起教养,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一家三口甚至三代同堂生活。
其他三族的人有些觉得他们自私,但有些孩子却会羡慕他们。这样长大的年轻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下一代也像他们一样。
晏无咎轻轻念了一边木天河的名字。
这样看来,这个人的确最有嫌疑。
“公输家也是这样的吗?”
诸葛霄点头,一点悲悯:“但是相比起木家来,公输家要温和多了。木家是开凿坟茔的匠人,常年不见阳光,人的性格本身会变得尖锐易躁。连带族中之人的性情也是。加上,木家老一辈始终记得祖上的事情,担心皇家会为了保守皇陵的秘密,而将凿墓的匠人殉葬。他们活得很紧张。”
公输家做机关图纸,按理来说和木家一脉相连,若要保守秘密,他们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但是图纸这种东西,实际建造多有不同,一旦图纸销毁,便是最初的设计者也不一定能记得几分复原。
“不过,公输家的族长并不固执,他虽不赞同变革,但也并不阻止年轻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少族长还是他的徒弟,亲手培养出来的。他们之间看不出明显的杀人动机。”
晏无咎若有所思:“所以,木天河是突破口,查出什么了吗?”
诸葛霄神情便有些复杂:“木天河成了木家族长后,木家便开始有变化了。封庄的老一辈对此颇有怨言。也并非所有年轻人都支持他,所以他处境不是很好。”
“但是他地位很稳。”晏无咎抬眼,眸光微转,“谁在助他?”
“木天河和白家的族长一直很亲近。”诸葛霄好像有些为难,“白家和旭王那边很亲近,我们调查还好,直接怀疑上木天河,白家那边态度便很不配合。白家族长几乎代表整个封庄,而且,因为封庄里面忌讳很多,案子进展迟滞,旭王那里一直有些微词。眼看新的陵寝已经准备好,封家选定的祭祀之礼最多拖延到八月初。”
诸葛霄忧虑地看着晏无咎:“如果这个月底,六扇门还不能破案,找到杀死两位族长的凶手,找到遗失的钥匙和密令,事情就要失控了。”
陪陵打不开,就要采用别的方法,任何方法的使用,都会引起皇帝猜忌,极大可能给封庄带来厄运。
试想,自己还没躺进陵墓,就看到陪陵被人炸开了,盗开了,配了新的钥匙了,就算这些的前期是断龙石没有放下来。对于皇帝而言都会怀疑到,自己一旦躺进去了,也会被人这样以各种方式重新挖出来。
这还得了?
晏无咎不解:“木家这么怕死,就没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们应该是最迫切想要六扇门抓住凶手的人吧。木天河这么不配合,没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诸葛霄叹了一口气,“有人想杀木天河。要不是白家族长护着,恐怕他真的会死。”
晏无咎更不明白了:“不破案,找不到钥匙和密令。旭王也不会饶了白族长吧。”
诸葛霄点头:“所以,我们怀疑白家族长可能有别的办法开启陪陵。不打算走六扇门这边的路子。旭王那里不知道是什么个想法,很可能被他说服了。”
晏无咎想到,昨天他把这件事禀告给旭王,旭王的态度模棱两可,好像确实不急着破案。只叫他跟进顾月息这边的破案进度。是另有打算的样子,没错了。
但,真的就这么简单?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旭王当真这么宽和贤德,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帮助封庄这些可怜的氏族,不因此触怒老皇帝获罪,被皇族灭口?
等晏无咎和诸葛霄一起去木家的地界,远远就听到围绕着木家族长的院子,有人叫嚷。
“木天河不配做少族长,木天河就是杀死老族长的凶手!”
“仗着白晓风袒护你,你要害死我整个木氏一族啊!”
“孽障,当初就不该把他捡回来……”
“你们别吵了,信口开河随意冤枉天河族长,到底是什么居心你们自己知道。”
“闭嘴吧你这个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们……”
……
等他们吵成一团厮打起来,晏无咎就彻底听不懂一句了。
苏见青见晏无咎冷面矜傲,却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不动,低声请示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
“不用。”晏无咎眼底一片百无聊赖,颇为无趣地说,“人家族中的事,我们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插手干预,让他们打。”
苏见青看他一眼,低下头称是。
噪噪乱乱一群人,青壮中年人都有,只是明显护佑院子的那一帮人年轻气盛的更多。
不管是谁,都像是憋着一口怨气,皮肤略略青白,喝了酒似得潮红暴怒,眼神尖锐。
这样厮打咒骂着,很快被另一群人面貌沉稳肃穆的人拉开。
“关你们白家人什么事,别以为他白晓风在这封庄能只手遮天……”
很快,人群分散,走出来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
对方头上戴着一条青石一样颜色的额带,身形比其他,人要健壮一些。
虽然皮肤也青白,像是少晒了阳光,但是整个人的气息很稳,既无浮躁怒气,也没有压抑着什么一样的戾气。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可靠的开山斧。
见了他,周围那些叫嚷的声音便消失了,但还有人叫喊着木天河,要他给一个说法。
木天河镇定地看着他们,目光沉而坚定:“我只说最后一遍,老族长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封家的人你们信不过,六扇门的人验尸结果也是这样。为什么还要闹?”
“可是钥匙不见了。这怎么说?陪陵开不了,我们木家怎么办?你是族长你有白家人撑腰,我们这些普通匠人怎么办?难道又要和祖辈一样,被殉葬杀死吗?”
“就是,就是。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家别信他,趁早找机会逃走吧……”
木天河猛地朝那个人看去,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并不叫人觉得危险,但也叫被注视的人无法坦然对视。
“你现在鼓动大家弃了工期逃走,才是将木家送上死路。我木天河既然是族长,就一定会为木家而活。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叫木家出事。”
木天河环顾周遭每一个人,他举起手:“木天河无愧祖宗天地,所做之事,神灵共鉴。若是木家因我而败亡,就叫我下十八层地狱,投生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周围倒吸一阵凉气,在封庄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极为信奉轮回来生,他这样的誓,无疑极为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