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无懈可击(44)
彦松只能挖空心思让对方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
“阿谢,削藩一事,你当真打算亲自前往?”笔锋在素宣上圆润收尾,青年侧脸在烛火中显得格外柔煦,“我还是……有些怕。”
“怕什么。”男人笑,“怕我无法凯旋?”
将狼毫搁在瓷山间,彦松挪开臂搁,只将袖面放下,没有马上答话,待吴谢几步走到旁边,就捻起一枚龙眼放入口中,菱眼微斜,露出些笑意:
“我怕你凯旋归来,无物赏你。”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装作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问道:
“不若等你削藩回来,我们也成婚,好不好?”
吴谢正抬碗喝茶,闻言差点被吞下去的茶叶哽到,迅速回想了一遍看过的历史剧,他惊诧反问:
“这怎么成婚?娶姊妹尚且如此,你我再来一出,御史们该跳没了。”
“这个好办。”慢悠悠用牙齿硌着光滑籽面,彦松笑,“一切就从周礼,三书六聘自有礼部操心,到时你我皆着玄纁,我来城下迎你,文武百官自当见证——至于这是迎将军还是娶皇后,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个主意真是……”男人露出恍然之色,望向他的眼眸熠熠,“太厉害了!”
青年含笑抿唇,将核仁嚼碎。
苦味蔓延于口中,他却从中尝到一点真实。
幸福感充盈至此,比做梦……还令人飘然了。
part.47
继当今陛下的荒唐大婚之后,朝廷终于对蠢蠢欲动的各藩王下手了。
先以“异谋”突袭开封,生擒周王至京城软禁,又以各种借口再废四王,预感环境岌岌可危的诸侯王们纷纷以“清君侧”之名拉起伐京大旗,最初不过一人,不到两月,几个实力最为强劲的诸侯王便或南下,或北上,急朝京都行军,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被软禁于京城的四皇子再借五城兵马司之力先行“清君侧”,又命名士书写檄文,榜告天下当今帝王之过,称其弑君杀兄,强抢姊妹以图私欲,最终将其幽禁于安乐堂,以待发落。
至于周王等,也张榜澄清其“异谋”为莫须有之罪,将留于京城小住,待事情平息,自会送回封地。
而针对已经发兵的藩王们,朝廷特派使者前去,明令各藩王收兵退回,朝廷暂不追究,若有执意前往者,视同谋逆。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让各路起兵藩王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已然掉入新帝设计已久的陷阱,之前的六皇子不过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吸铁石,那位终于身披龙袍登上皇位的人,只怕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与看似受宠实则毫无根基的六皇子不同,这位四殿下,是实打实被送往雁门关历练过的“塞王”,虽然近几年被老皇帝召回朝廷,但他在西径所练军队绝不是闹着玩的,因守天下第一险关,又常与活跃在岭北的前朝势力交战,论战斗力,并非一般藩王可以抗衡——只是,眼看着有逐鹿天下的希望,又在这里打住,不仅捞不到好处,恐怕也早已成为新帝接下来的削藩目标,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就此一搏。
势力较大的藩王们,除却原本就还在观望,并未发兵的几位,其余发兵者,竟无一人退却,有人称前来送信的使者是探子,先将其软禁,接着继续向京城行军,倒无人做出杀使举动,大抵是尚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只是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六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京畿卫与西径军各领一支,向南北两个方向分别包抄而去,藩王被包了饺子,将士们缴兵不杀,因以谋逆论处,被抓藩王皆处极刑,以威慑天下。
不到半年,南下藩王势力彻底剿灭,京畿卫迅速退回京城,而北上势力尚有残兵败将流亡道途,但西径军也差不多开始进入扫尾工作,朝廷大贺,帝王表示要亲迎两波凯旋之师,因京畿卫归来较早,故而提前招礼部商议如何迎接。
礼部议定之后,由尚书亲呈于太和殿,帝王看过以后却沉吟良久,直接留尚书下朝后同顺斋见,大抵是觉得初案不通过,还需细聊。
不过毕竟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件国之喜事,重视至此,可以理解。
礼部尚书到达同顺斋时,换下便服的帝王正捏着厚厚的礼册翻看,其中还有吏部对此次参将与军士的评级封赏,见到他来,年轻的帝王并不似上朝时那般不苟言笑,倒是非常和煦地请他坐下,从那叠厚厚的礼册中单独抽出一份红色的,温和道:
“这是早在将军出征前,朕与他一道拟好的礼册,此番平定藩王,他功不可没,你们原定的本也可以,但朕不愿辜负将军期望,亲迎的章程,便按这个来罢,你替朕看看有无缺漏,宁可多些,也千万不要少了。”
礼部尚书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红册细细查看,但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在盯住“枣生桂子”的需求以后,他脸色一变,联想到不久前才操办过的帝后大婚,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但他见帝王此时春风满面,像是还比较好说话的模样,不由小心翼翼道:
“陛下,臣……观此制式,为何颇似三书六聘?还是皇后规制……”
帝王笑着解答道:
“吴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三书六聘有何问题?朕觉得他功劳甚巨,仅是皇后规制,犹有不及,所以正要你来看看有无缺漏,或有什么要添的,你我可以慢慢商议。”
话已至此,尚书被哽得无语凝噎。
他如今也算侍奉过三朝皇帝的元老,本以为先帝为宠妃建造行宫已经很是夸张,但废帝娶姊妹的排场还是直接刷新了礼部的下限,而如今新帝一副明面迎军暗中娶亲的操作更是让他不知所措,甚至陷入一种“果然如此”的迷茫之中——这几届皇帝个个有毛病,而且病得一个比一个厉害,他都快习惯了,至少这位没有那么大张旗鼓,他应该感到庆幸。
“……陛下说得是。”礼部尚书勉强控制住面上表情,再度打开礼册,“陛下与将军属意之物都在其中?”
“都在。”这位帝王无名指点了点桌角,菱眼中透出几分狡黠,“只是有一物不好直接添在礼册上,还须尚书着人私下准备。”
“不知是何物?”
“凤冠霞帔。”
大抵是尚书一副见鬼的表情惊到了年轻的帝王,他于是含笑补充道:
“朕只是念及将军功劳,以后将军娶妻,这套华服便算作朕赐他的惊喜,怎么,尚书觉得不合适吗?”
“非,非也……只是,虽说是私下准备,但还须登册,这名字……”
“名字便取作‘一箱白薯’罢。”对方低声道,“朕实是想送他这件物什许久了。”
尚书低头默记,把不该听的信息直接过滤掉。
又仔细商讨一番,直至日暮方才将礼册定下,帝王原想留他用饭,但尚书心里有事,遂拒绝,终于双腿发软地出了同顺斋,捧着礼册回到文渊阁。
正欲招来属官商议细节,宫里又来人递话,说是那“一箱白薯”的数量忘给,尚书接过纸条细看,上面写着服装尺码,站在他身后半步负责衣饰的主事也凑近一看,不由奇道:
“怎么这样眼熟,咦,这不是陛……唉哟。”
还没说完,其上司就暗中飞起一脚,正踹在他小腿肚上,当下话也说不出来,又不肯在宫里出来的公公面前失礼,只得含痛忍着,等公公一走,立刻就崴着脚一瘸一拐地跟着尚书进了屋,关起门来又是好一通训斥。
尚书简直要被对方吓得心脏停跳,将不明所以的下属赶出去以后,他独自坐在案前,将手中礼册翻了又翻。
呜呜呜,好想回家抱着夫人大哭一场,这些当皇帝的,都他娘的在想什么啊?!
……
京畿卫归城那日,丽正门上挂满红绸,夹道无人,却有礼官自十里以外止住进城军士,请骑在赤马上的将军下马乘轿。
将军身着山文甲,银白甲面下露出的领、袖、裤等俱为朱色,在众将士看来分外应景,听闻要下马乘轿,将军也很干脆利落,虽然抬来的红纱软轿看上去非常娘气,但对方大马金刀地坐进去之后,倒也诡异地中和了这股奇怪氛围。
逐渐显露橘光的天际忽然飘起一撮红色碎屑,纷纷落入银甲士兵之中,这队由软轿带领的骠骑军队,有序地朝丽正门的方向走去。
怎么说呢,倒真有十里红妆的味道了。
轿子是四方垂帘的,估计是怕他看不到外面布置的用心,才特意做了如此设计,吴谢对被人“迎娶”这种事情充满新鲜感,甚至久违地感到有些激动——其实自彦松起了这样的提议之后,他就一直很期待,没想到真正实现起来,还挺有仪式感的。
走了没多久,就上来一位礼官,停在轿外宣旨,内容是重封并肩王,再加赐封号为“燕”,吴谢抿唇忍笑,躬身接过红色“聘书”。
又走了一段距离,礼官再停,又宣了长长一段“礼书”,在听到“一箱白薯”时,男人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现在终于有种当新郎官的感觉了,并且非常期待今晚的压轴。
快到丽正门前,轿未停,礼官却站在玉龙桥边,大声宣读细礼“迎书”,而今三礼俱到,夹道的侍从提篮撒糖,将士们忽然被砸,差点拔剑,却闻轿子里传来将军带笑的声音:
“别撒了,就这么些人,直接给篮子罢,免得浪费。”
侍从面面厮觑,见礼官冲他们使眼色,于是纷纷将手中篮子递给面前士兵,将士们收了一堆装满松子糖的食篮,稳稳端着,终于跟至城门下,有几个眼尖的发现高站在城门上的陛下身着玄纁礼服,恰与今日将军的衣色匹配,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想不了太远,只道外面传言陛下与将军不合的话果然是假,若不是提前议定,以将军素日的谨慎,怎么敢穿与陛下同色的衣裳。
眼见帝王转身下楼,男人撩开朱红软纱,银甲反射澄黄光芒,他下轿立于黄昏暮色中。
红绸飞飘,红花漫天,寂然人定,无礼乐乱耳,此间唯风声而已。
待帝王率百官站定,男人解剑跪地,沉声道:
“臣幸不辱使命。”
锁甲齐响,银甲将士整齐划一,俱解剑行礼,为这寂静却热闹的空间平添一丝肃穆。
“朕知道,众将士辛苦了。”帝王俯身扶起面前的将军,语气恳切,“平身罢。”
“是。”
掌中忽而碰到一点冰凉,吴谢连忙攥住,还未弄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便听靠近的帝王轻声道:
“今晚便与我戴上这个,可好?”
他说得又轻又快,开口就要被风吹得散在云间,但男人却一丝不漏地听了进去,只是再握掌时,手心已空——吴谢不由在心里苦笑。
“我说系统,你这时候收什么任务道具啊。”
没错,彦松给他的东西,就是那根曾在水榭交换过的凤簪,他当时给对方戴上,就是不想这么快完成任务,好拖延能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
十二旒摇晃的瞬间,彦松忽然摸到满手湿润,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听有人惊叫道:
“有刺客!”
方才还好好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就抱着他跪了下去,有人立刻去追埋伏的刺客,跟来的将士迅速警戒四周,而帝王眼中则只剩满目通红。
的确……的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