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相遇并不浪漫,是在纽约的一场枪击案中,父亲舍身救下母亲,两人一见钟情,曾经令人恐惧的硝烟,却也在两人对视时成了浪漫的象征。
这把枪至今崭新,沈钊却将它带在身边,连同十二发子弹一起,如同父母依旧陪伴在他的身旁。
沈钊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握住手枪时,稳定至极。
他举起枪来,自镜中看去,枪口漆黑,致命而隐秘。
而他神情冷静,从容不迫。
沈家人都会射击,是兴趣,也是天赋,二叔曾经亲手教他,三点一线,瞄准后就不要迟疑。
他要保护二叔和小夏,如同这些年,二叔保护他一样。
外面响起敲门声,是罗宾得到了安德烈指令,来找沈钊一起去喝酒。
子弹退膛,沈钊将枪贴身收好。
拉开门,罗宾对他挤眉弄眼:“我送给你的那个小男孩,你把他赶走了?”
沈钊笑了笑:“不过是个赝品。”
罗宾哈哈大笑:“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将就。没关系的,再过段时间,小夏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怀抱了。”
沈钊眉头微动,做出一副惊讶状:“为什么这么说?”
罗宾和他推心置腹:“我父亲为了你,动用了他的很多人脉——你知道,现在的世界,人脉才是最珍贵的。”
沈钊很上道的表示:“安德烈对我的情谊,我一定会好好答谢。”
罗宾这才笑道:“这座岛上,明天会有一场很盛大的宴会。而你,是我们宴会上,最尊贵的客人。”
明天?
沈钊神情微变,似是惊喜,又似狐疑:“都是什么人?”
“都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同样也是你父亲的好朋友。”
罗宾笑了笑,看着沈钊的眼底,有些止不住的同情。
十几年前,也是在这座岛上,有一群人,决定了沈庭钧的生死。如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一群人,却又要推波助澜,利用沈庭钧的儿子,来对付沈庭宗。
沈家再尊贵,地位再崇高又能如何?
沈钊还不是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罗宾想起沈钊对他的傲慢无礼,现在心中就满是畅快,对着沈钊,笑得开怀。
沈钊也对他笑,笑得温和无害。
十二颗子弹,如果有空余,他不介意送罗宾一颗。
这一晚,沈钊喝了一杯伏特加后,早早入睡。
他酒量不错,但是不常饮酒。二叔教他人要节制,只是这样的时刻,他不喝一杯烈酒,害怕自己难以成眠。
第三天,罗宾按时到来,敲门时,沈钊已经自己拉开了门。
他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罗宾之前看他的资料,他在哈佛是明星学生,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追随,是罗宾最讨厌的那种优等生。
而现在的他,笑容略显冷淡,身上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气质。
如果罗宾再聪明一点,就能感觉到危险,但他现在,还沉浸在操控沈家人自相残杀的兴奋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沈钊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这样的机会太少了。
那些人,很少会这样聚在一起。
他们是群体,永远隐在幕后,无形的手,却在不同的领域操控风云。
只有这种事关他们个人的时刻,他们才会难得出现。
上一次,是为了沈庭钧的天堂花,如果沈庭钧成功,足以动摇整个北美医药市场。
这一次,是为了沈庭宗。
——就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只要沈庭宗在一天,就永远无法被他们掌控,像是一颗很深很深的钉子,碰一碰,就会把他们扎得更深更痛,让他们如鲠在喉。
沈钊知道,自己还不够格被他们正视,但被他们小觑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接近他们。
然后……
“沈先生。”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沈钊脚步一停,神色从容地含笑问:“怎么了?”
负责看守的亚裔面孔男人看了他两眼:“请您来一下。”
罗宾将他送到外面的走廊,就没有了进来的资格。
沈钊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手下意识地握紧已经上膛的手枪,男人神色一动,沈钊知道不对,刚要躲,背后,另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已经伸出手来,在他颈后一捏,沈钊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等再睁开眼时,沈钊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上。
颈后隐隐作痛,贴身藏着的手枪也不见了踪影。
沈钊听到有脚步声,轻快地向他走来,他神情黯淡下去,却又隐含着狠劲。
原来安德烈他们早有准备,已经发现了他的计划。
到底功亏一篑。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些人利用他来威胁二叔,威胁崇和。
必要时候,他不介意鱼死网破……
“阿钊,你醒了?”
沈钊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不适应光线,眼尾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有只柔软的手,温柔地替他遮住眼睛。
香甜的牛奶和玫瑰气息自指尖飘了过来,夏颂白问他:“你还好吗?”
沈钊如坠梦里:“……小夏?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夏颂白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我和沈总一起来的。”
沈钊下意识抓住夏颂白的手,感觉到掌心里真实存在的触感,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另一侧的沙发上传来一声淡淡的笑,沈钊眯起眼睛,强忍着不适看过去,就见沈庭宗居然真的坐在那里,修长指间把玩着被他随身携带的手枪,十二发子弹并排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橙黄色的弹身在灯光下,散发一种黄金一样迷幻的光泽。
光和影折出弧度,以沈庭宗高挺的鼻梁为界,半边面孔沉在影中,另外半边如同浮出水面的神像,在朦胧的光晕中,英俊到失去真实感。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庭宗微微笑了笑,问他说:“这就是你的计划?单枪匹马,骗他们过来,然后一人一颗子弹?”
沈钊喉中发紧,明明一个人来面对安德烈他们时心情还很平静,现在面对沈庭宗,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沈庭宗放下枪,淡淡道:“有勇无谋。死了他们,难道就能替大哥大嫂报仇了?”
夏颂白小小声说:“沈总,你别骂阿钊啦。”
沈庭宗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在管教沈钊的时候还是很严格的。
沈钊下意识就想让夏颂白不用为自己求情,免得二叔连他一起批评。
没想到沈庭宗只是看了夏颂白一眼,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夏颂白凑过去,在沈庭宗身边坐下,挽着沈庭宗的手轻轻晃了晃,沈庭宗脸上就露出个淡淡的笑来,反手握住夏颂白的手。
居然真的不再教训他了!
看着夏颂白和沈庭宗这样亲密,沈钊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想笑。
夏颂白对着他眨了眨眼,沈钊忍不住也对着他露出个笑容。
沈庭宗将枪丢给他:“胆量倒是不小,对自己的枪法这么自信。”
沈钊知道,这是二叔不生他的气了。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二叔,安德烈他们呢?”
沈庭宗不语,角落里,姚秘书走出来,微笑说:“沈总已经将他们提前扣下了。”
沈钊愣了一下:“提前扣下了?”
姚秘书拿着遥控器打开大屏幕,屏幕分割成几块,露出八张养尊处优的面孔,如果是在平日里,一个个高不可攀,风度翩翩,可现在,却个个汗流浃背,半点风度没有——
任谁被全副武装的雇佣丨兵拿枪指着,也不可能从容得起来。
沈钊看着他们,半晌,低声问:“就是他们?”
沈庭宗说:“你不是都查到了?”
沈钊却还是怔怔的。
他查到过,在无数资料里看到过他们,他以为自己会痛恨他们,会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谋杀自己的父母。
但现在,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面孔,沈钊只觉得滑稽。
脱离了金钱、权势,他们是那样的软弱无能,所以才会死死地握紧手中拥有的,生怕被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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