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他们这群人里就数虞怀烨对小秋最殷勤,其他人但凡要是想往前凑一点儿,这家伙必得拉个黑脸。
但虞家的确也财大势大,秦子修虽说看着冉暮秋心里也觉得亲近,但也不想在这个上头跟虞怀烨闹翻脸。
此刻,自知自家下人说漏了嘴,秦子修一顿,脸迅速的一红,瞥了一眼今日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只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喝闷酒的虞怀烨,咳嗽了声,声音低了些,背着手道:“有什么事,去外头说吧。”
话音还未落,那厢虞怀烨就将酒杯放下了,淡声道:“这儿又没外人,子修哥干嘛这么见外?”
说完,看向那长随,扬扬下巴,面无表情道:“就在这说吧,有什么新鲜事,我也听听。”
“……”
长随左右看看,见自家少爷一脸菜色,虞小少爷脸色也不对,斟酌了一下,还是继续很看不懂眼色的将他听到的事儿说了。
他声音不大也不小,饶是自家少爷用眼神暗示他小声点儿,还是足够雅间内的众人都听清了。
虞怀烨脸色更黑,其余人面面相觑,秦子修则是傻了好半晌,顾不得再尴尬,忙问:“你可听清了?莫不是又是哪个写戏折子的人瞎编的吧?”
麓凉城里有个戏园子很是热闹,给那戏园子里写戏的是个穷酸书生,年龄不大,有几分文采,很得麓凉一些未婚女子追捧。
这写戏的有一回见了冉暮秋,之后园子里演的戏里就多了个角儿。
戏本子里编的故事多精彩,可以说麓凉有关冉家小少爷和他那小妾的谣言,有一半儿都是这些人瞎编的。
把虞怀烨气得不轻。
要不是本朝重文轻武,殴打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得入重刑,他高低得跟人打几架。
长随道:“小的也不信,只是差人去冉府看了一眼,外头红灯笼都挂起来了呢。小的想着如今冉老爷没了,若要办喜事,那也只有冉小少爷了,这才赶紧来报。”
雅间内一阵沉寂。
秦子修没法不信,震惊过后,心口也是略略的有些发苦,可转而想起这一屋子里最该动气的又不是自己,连忙转头看去。
虞怀烨却比众人想得要平静得多。
少年手中捏着个精致茶盏,一言不发,只怔怔盯着窗外的湖面,好半天没出声。
似是察觉了内室异样的安静,他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面无表情道:“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等我去抢婚?”
秦子修连忙打圆场:“这说的哪里话?小秋跟大家多年兄弟,他要成亲,我们也不好连个礼都不见——”
又转头问长随:“定的什么日子,打听出来了吗?”
长随忙道:“说是就这两日。”
一群人又“……”。
虞怀烨安静半瞬,忽的一下摔了杯子,就抬腿往外走。
他走得太快,秦子修没拉住,“哎”了两声,怕他做什么傻事,忙叫大家一起跟着出去了。
虞怀烨怒气冲冲的,脸色黑如锅底,一看就不像要去干什么好事,众人跟在他后头一溜的跑。
才刚到外头湖边,小厮们开始套马,众人便见湖边有条小船,晃悠悠的在岸边飘着。
船头躺着个正面朝上方的青年,一袭华贵青色锦袍,四仰八叉的仰面躺在甲板之上,二郎腿翘起,嘴里还叼着根草,好不惬意。
虞怀烨的步子倏而一顿,盯着那边看了几秒,就大踏步走了过去。
接着,抬起一脚,就狠狠的往那小舟的船舷上一踹!
这小舟当即是被踹得在水中打了个转儿。
船头上眯着眼睛躺着的青年,这才慢吞吞地睁开了眼,同虞怀烨对上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虞怀烨整个人黑气缭绕,这青年却一脸的懵懵然,仿佛还没睡醒。
跟着,他也直起了身来,一脸讶然的模样:“啊,这不是虞小少爷吗?”
说着还左右望了一圈儿,冲站在虞怀烨身后、一脸震惊的秦子修挥了挥手,笑道:“大家真有雅兴,这天还没黑呢就出来纳凉?”
虞怀烨压根就懒得和他瞎扯,见青年这幅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只冷笑连连,道:“小郡王才是真的好雅兴吧?连我都知道了消息,想必小郡王也早已得知冉府要办喜事,竟然还在此处徘徊。怎么的,还是我会意错了,小郡王这次北上回京,不是为求太后恩旨赐婚?既如此,你连想求娶的人都快另娶人妇做妻了,你还这么悠哉?”
一通话说完,四周一片寂静。
莫说宋渊也终于收了脸上那点儿吊儿郎当的笑,秦子修齐峥等人也都纷纷看向了船头上的人。
二十多年前端阳公主私自下嫁宋渊他爹就让皇帝老子狠狠的生了一通气,十多年过去,外孙却长得英俊潇洒、文武双全,渐渐的才又恢复了恩宠。
可恩宠也是有代价的,譬如没法儿再随心所欲,譬如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儿子,看上了哪家漂亮姑娘或许还能硬抢,但王公贵族却是不同,成亲必然得上达天听。
众人一不意外虞怀烨这样当众不给小郡王好脸色看,二也不大意外虞怀烨嘴里说的“想要求娶之人”,毕竟几年同窗,当年种种都还历历在目,如今一被点破,只是稍稍惊讶,便都了然了。
唯一震惊的,就是宋渊竟真为了这事,回了上京求旨。
毕竟本朝民风在再是开放,一个皇亲郡王,想要娶一个男人做王妃,也是一件从来没有过的事,想也能知道,要承受多大的风雨。
宋渊盯了虞怀烨一会儿,伸手将嘴里叼着的那根草拔了,挑挑眉,冲他一笑:“原来虞小少爷今日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这个,我当什么——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这么动气?”
他语气慢悠悠的:“婚丧嫁娶,乃人之常情,小秋如今也快十八了,娶个妻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吗?”
青年脸上不甚在意的笑容不似作伪,虞怀烨看了他一会儿,一下哽住,气到直跳脚,干脆破口大骂:“我当你有多喜欢小秋,原来不过是一时的亵玩——行,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当窝囊废,那我自己去!”
然后也没再看宋渊的表情,直接翻身上马,就往城里疾驰而去了。
宋渊笑吟吟的,竟然也当真不是在说笑,见人走了,只背着手冲他喊:“加油啊!”
说完,又冲一群早已傻了的人看了一眼,颇为鼓励的道:“都快去啊?”
目光还在秦子修齐峥等人脸上转了一圈,一笑:“小秋娶亲,你二人这心里应当也不松快吧?”
秦子修他们跟看鬼似的看了宋渊一会儿,没多会儿,胡乱的道了别,也纷纷的都上了自家小厮套好的马车上跑了。
闹闹嚷嚷一阵,日头也彻底落了,北郊湖畔只剩一艘小舟,晃晃悠悠、安静的飘着。
宋渊背着手、歪着身子,看着那群人渐渐远去,唇角始终牵着抹不咸不淡的笑。
只是当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时,他的脸色才陡然变冷。
跟着,他一转身,掀开盖在小舱门前的厚厚布帘,便信步走了进去。
舱内狭小,一眼便可望到尽头。
宋渊步子不停,走到了正被绑在船舱一角、半点儿也无法动弹的人跟前蹲下,然后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双颊。
“疼吗?”
宋渊声音温和,脸上却并无任何笑意,看得冉暮秋吓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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