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领主小儿子后[西幻](88)

　　银发紫眸的孩子以一种相对他的年龄来说快得过分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冲向断崖，他如同四年前那个被绑架的夜晚一般踩着边缘的石线轻盈一跃，然而这一次没有白光闪过、也没有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拉紧弓弦的艾萨克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伊莱的身影在巨大的月亮之前变成了完全的黑色，他双脚腾空，追击的火蛇在咬到他的身躯之前就无力地落下，简直就像黑暗时代大陆传说中那些骑着法杖在云月之中戏弄强大猎物的人类法师。

　　然后他跃下断崖，跌进了青年张开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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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莱到底是一个八岁半的孩子，断崖也实在算不上矮，马修被他落下来的力道带得往后面退了几步，直至一双冰冷干燥的手抵住了他的脊背才勉强稳住身形。

　　突然发现自己干了件“坏事”的伊莱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舅舅的身形比看上去的样子还要单薄一点。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有些心虚地向着抵住马修的那个高大男人张开了手臂。

　　虽然脸被遮得严严实实，但光看他宽阔的肩膀与斗篷之下鼓鼓囊囊的手臂肌肉，带一个自己狂奔八百公里想必完全不成问题。

　　马修本来是不想把伊莱交给别人的，但他正要带着着自己头一次见面的小外甥转个方向，一只巨大的火蛇就从断崖之上弹射而下。他眼神一凛，下一秒，银色的剑尖在黑夜中滑过一道亮色圆弧，准确地刺穿了火蛇的头颅。

　　眨眼间被换了个位置的伊莱眉眼弯弯地向稳稳抱着自己的男人打招呼：“你好，我叫伊莱。”

　　他没有说自己的姓和中间名。

　　男人顿了顿，突然埋下头举起伊莱，让他跨坐在了自己的脖颈后。骤然拔高的视线让伊莱下意识地轻呼出声，他轻轻揪住男人的兜帽顶。

　　“我叫阿奇尔。”男人说。

　　踩着火蛇身体将剑插回剑鞘的马修向他们投去一眼，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笑。

　　“趁着那只半精灵牵制住了绝大部分火蛇，”马修冲着伊莱轻快地眨了一下右眼，神态与伊莱做这个动作时的模样相似到让伊莱本人都愣了愣，“我们该走了。”

　　飞速移动而来的两个人带上主动跌进来的小朋友风一般地离开了。

　　在确定没有火蛇追来、暂且安全之后，阿奇尔把伊莱从脖子上提溜到了臂弯里，马修含着温和的笑意站在他们身侧，和传闻中那个一身反骨的柯蒂斯继承人截然相反。

　　“我见过你。”伊莱趴在阿奇尔的肩膀上说。

　　马修笑容一顿。

　　“四年前，我和奥林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你站在二楼的角落看着我。”伊莱歪了歪头，从记忆里找出已经有一点模糊的画面，“那个时候你穿着白袍，兜帽拉到眼睛，管家站在你的身后。然后我向你笑了笑。”

　　“我向你挥了挥手。”马修捏了捏伊莱的鼻子，“你怎么发现的。”

　　“唔……可能是因为我的视力比较好，并且从下向上看。”

　　伊莱笑着把脸颊朝着马修的手掌上蹭了蹭。

　　“而你的眼睛很漂亮。”

　　鸢紫色的，盛满温柔的眼睛。

　　和怀尔的不一样，和菲瑞娅的不一样，和他的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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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生出过剧烈爆炸声响的断崖，艾萨克慢慢走到了断崖边缘，月光仿佛独独避过了他，使他从头到脚隐藏在阴影里。

　　他垂着眼睛轻轻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断崖底，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离去。

　　深色发亮的脚印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延伸往远处，最终融进了火蛇的尸骨与血液里。

 

第72章

　　弗朗西斯在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安安静静地落下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首先感知到它的落下的是正在巡逻的卫兵，一片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在了伦克朗的鼻尖上，他用指节擦去了鼻尖的水珠，似有所觉地抬起头。

　　暗沉的夜空逐渐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白色，它们仿佛被风从远方刮来似的越变越多，最后布满了整片天空。神奇的是，随着雪花的落下，灰色的云翳也逐渐散去，最终被隐藏的启明星出现在了云层中的一角。

　　“星星是具有力量的，”伦克朗回忆起幼时与长姐之间的交谈，那个时候她还活泼又鲜艳、远没有后来凋零时的沉郁疯狂，她牵着他幼小的手，眼神闪闪发亮地指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它们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大陆，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遥不可及的过去、推演虚无缥缈的未来。”

　　“它们的分布与闪烁莹光都具有独特的意义，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从中窥探自己想要的信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把自己称为占星师。”

　　“不过后来人类把他们叫做最初的预言者。”

　　当时的伦克朗还很小，正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今天想要做传说中的龙骑士明天想要做拯救世界的勇者的日子，他懵懵懂懂地问：“只有他们可以吗？等到我长大之后也可以做一个占星师吗？”

　　长姐抿着唇笑了，她刮刮伦克朗的鼻子说：“每一个人都能看到星星，如果你能够察觉到它们细微的变化，那你当然可以。”

　　过去那么多年里伦克朗都认为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占星师的天赋，但就在看见启明星的那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个瞬间读懂了这片深邃美丽的天空。

　　一个护卫军士兵骑着角马急匆匆地从远处赶来，他站在伦克朗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伦克朗抬眼望向远处，重重叠叠的黑影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那是一支冒险者小队，扛着斧头的男人骑着角犀一马当先，轮轴咕噜噜作响的马车被风尘仆仆的冒险者左右环绕。

　　冒险者小队出现在弗朗西斯可是一件了不得的稀奇事，但伦克朗只是抱着手臂，连背在背后的长|枪也没有取出来。

　　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面容清隽的青年撩开帘子，竖起食指在唇前示意噤声。在确认这群巡逻卫兵会保持安静之后他冲着车厢内部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得像头熊的男人小心地托着一个被毛绒绒的披风裹到脸颊的小孩走了出来。

　　伦克朗望着那头乱糟糟的银白头发不怎么情愿地想：他可能到底是有一点成为预言者的潜质的吧。

　　历经半年，伊莱终于被马修的冒险者队伍带回了弗朗西斯。

　　以熟睡的姿态。

　　菲瑞娅颤抖着手接过了心心念念的孩子，分别这么长时间，伊莱的重量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轻到她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魔怔之下的幻觉。她近乎执着地注视着伊莱微微起伏的胸脯，又轻轻用耳朵和脸颊感受他规律搏动的心跳，最终她终于相信自己每夜梦中的场景成为了现实，无声地痛哭出声。

　　迪伦伸出手臂环住菲瑞娅颤抖的脊背，眼中难得地也翻涌着滚烫的泪水，他安慰自己的妻子道：“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嗯，”菲瑞娅点点说，“嗯。”

　　一直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的奥林突然走上前来，从菲瑞娅的怀抱里接过了自己阔别半年的弟弟。

　　“我带他回房间。”

　　他的声音甚至也是有点颤抖的。

　　本该陷入安静黑暗的领主城堡在这样一个夜晚被猝不及防地焕发了活力，每一个仆人的眼睛里都焕发着亮闪闪的光彩，他们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如果此时有人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一部分女仆的眼睛里含着亮闪闪的什么东西。

　　就像星星。

　　领主夫妇与马修和阿奇尔一起坐在了会客室里，女仆长端着热茶从被管家先生拉开的房间门走了进来，她垂着眼睛为两位主人和两位客人分别沏上了一杯能抚慰疲惫情绪的甜蜜热茶、并且对阿奇尔的相貌视若无睹，就像一个具有明显奥斯都帝国王室特征的成年男人出现在隔三岔五要在边境大打出手的弗朗西斯腹地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马修捧着热茶细致地描述自己从得知消息到找到伊莱、再到回到弗朗西斯这一路上的经历，他尽可能地把这个过程描述得轻松一点，但母亲和姐姐特有的洞察力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些轻松词句下蕴含的危险。本来就很不平静的菲瑞娅的手再次开始颤抖，但她很快把这种冲动压了下去，并且表现出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