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哑口无言。
他明知霍野占理,却仍体会到了一种绿云罩顶的滋味,仿佛被两个亲近的人联手背叛,偏又没资格指责。
最终,仅能口不择言地抛出句,“问心无愧是吧。”
“这话你敢跟爸妈讲吗?”
“他们知不知道你喜欢男人,还是和我交往过的男人。”
沉默。
霎时间,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凝固。
但霍野脸上浮现的表情并非慌张,而是种混合着了然的失望,定定地,他盯了盛睿几秒,道:“又是这一招。”
告家长。
二十过半的人,还像个幼儿园撒泼打滚的小孩。
“有什么不敢?”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霍野主动递到盛睿面前,“我先喜欢,我先告白,所以我来承担。”
“或者,你又打算在爸妈面前诋毁一乔哥?”
被cue到的宋岫配合演出,“诋毁……我?”
“H城,他来敲门那次,”立刻回头,霍野解释,“隔天家里给我打电话,说你、说哥哥可能会带坏我。”
“是盛睿特意去提醒他们。”
4404叹为观止:好家伙,直接叫哥哥了是吧?
一个戏精,一个绿茶,真乃绝配。
盛睿从来没见过霍野这副样子。
讨巧卖乖,伶牙俐齿,偏又装结巴,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明明是对方自己在告状、当面说自己这个兄长的坏话。
“我只想让你离一乔远点,”太清楚一乔最在意什么,盛睿顾不得生气,反驳,“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霍野:“是男人,大可以公平竞争,干什么拿哥哥作筏子?”
盛睿:“爸妈本来就知道我们的事,你身为弟弟,避嫌不应该?”
“对,没错,爸妈知道,”仿佛一匹终于等到猎物走进包围圈的狼,霍野收网般,在青年看不到的角度,对盛睿缓缓勾唇,“因为你和苏云的婚礼,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却独独没请哥哥。”
“所以爸妈才知道。”
“或者叫猜到,你自始至终,都没亲口承认。”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婚礼。
那纸荒唐的契约,是盛睿和林一乔之间永远也绕不过去的坎儿。
“我和苏云离婚了,”总算记起自己此行的来意,盛睿抓紧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绕过霍野,掷地有声,“爸妈——我的亲生父母也都知道你。”
“他们很支持。”
最后这句当然是夸张。
虽然关于离婚的操作皆在暗处,可两家联姻又拆伙,公司肯定有损失,更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因得抱错,盛父盛母一直对盛睿心存亏欠,收拾完烂摊子后,见儿子执着,便也捏着鼻子认下林一乔这个“真爱”。
离支持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盛父盛母是否支持,本也和宋岫无关,冷冷地,他挑眉,“抱歉。”
“我对离过婚的男人没兴趣。”
男人不自爱,好比烂白菜,当初和苏云滚到一块儿去的时候,对方可曾想过今天,可曾想过被辜负信任的原主,日日夜夜有多难捱。
敏锐察觉青年在这一瞬间的憎恶,盛睿嗓音发哑,“一乔。”
“你在报复我。”用霍野。
“但没关系,我错了,是我做错了好不好?”自说自话,他伸手,去牵宋岫,“我发誓,今后只会爱你一个,像小时候那样,永远陪着你,永远保护你。”
“如果你愿意,我就举行最盛大最浪漫的婚礼,向全世界宣告你的存在,或者回H城也很好……”
急急描述自己曾经在一乔死后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盛睿哽咽,“一乔,我们回到从前吧。”
回到毕业典礼后,青年红着脸冲他告白的那个夏天。
宋岫没有躲。
而是静静听完主角这番恳切告白,问:“说完了?”
然后,“啪”,抽出盛睿握过的那只手,清脆响亮地,给了对方一耳光。
“这是替林一乔打的,”掌心发红,他半点没留情,连带着自己也疼得厉害,“替以前的林一乔。”
林一乔已经死了。
最后的最后,都没等到盛睿接通电话。
手里握着合照、聊天记录、盛睿苏云“豪门蜜恋”的真相,原主却一再选择退让,这样一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人,到底经历了何等的痛苦和绝望,才会毫无犹豫地,请快穿局送他去投胎。
宋岫是林一乔的扮演者。
所以他最明白。
如果盛睿当真愧疚,此刻该做的,又怎么会是打扰“林一乔”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生活,霸道地,要将他和霍野拆散。
甚至拿原主在意的霍父霍母来威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他们重新在一起,媒体娱记必定蜂拥而来,苏云这个名字亦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在外界眼中,“林一乔”永远是后来者,说不得还要担个小三的骂名,哪怕盛睿公开真相,换来的也只会是更大的难堪。
——正主变二婚,还有什么比这更滑稽的事?
若真复合,以原主的性格,无非是被流言蜚语、各色眼神,再度逼进抑郁的角落,承受无止境的精神霸凌。
连宋岫这个外人都能猜到的走向,盛睿却没考虑。
以爱之名,做最自私的行为。
此等深情,他可受不来。
耳朵嗡嗡作响的盛睿则呆呆捂着脸。
身边都是文明人,记忆里,他还没挨过打,第一反应是羞恼,瞧见青年泛红的手时,又恼不起来。
以前。
以前自己确实做了很多混账事,这一巴掌挨得应该。
“我……”
张张嘴,盛睿想再辩解些什么,宋岫却拿出手机,淡定拨通电话,“喂?您好,物业吗?我家门口一直堵着个奇怪的人,B栋702,麻烦你们请他离开。”
“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熄灭屏幕,宋岫不闪不避,直视盛睿,“想闹上新闻的话,自便。”
似山巅雪,冷漠得叫人心寒。
盛睿仍要挣扎,“那你为什么还住在这儿。”给他找来的机会。
“方便,懒得换,”内心翻了个白眼,宋岫真诚地发问,“做错事的是你,为什么要我东躲西藏来买单?”
退房、辞职、逃去另一个城市,原主是整场闹剧里最无辜的人,却为此遭了最多的罪。
宋岫不一样。
为难自己?开玩笑,他只会让渣滓后悔重来一次。
“自作多情是病,”拉过霍野的胳膊,宋岫大大方方,当着盛睿的面开门,伴随着咔哒一声,盖棺定论,“得治。”
被牵回家的霍野无比乖巧。
他大概是疯了,连青年发火打人的样子,都觉得好看极了。
漂亮得要命。
“抱歉,打了你哥哥,”早就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善茬,宋岫没再强行挽救,干脆破罐子破摔,试探地,摸向少年头顶的狼耳朵,“吓没吓到?”
霍野老实任rua,一动没动,更别提躲闪,只盯着青年垂落的右手,“疼不疼?”
说罢,又翻出外套口袋里独立包装的湿巾,消毒般,捧起,擦来擦去,最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宋岫有点痒。
想笑。
而他也确实笑了出来,无声地,额头抵住霍野,肩膀一颤一颤。
误以为对方在为盛睿哭的霍野:……
僵硬地,他转头,透过猫眼往外看,亮着灯的走廊里,已经没了盛睿的影子。
“他走了,”沉默良久,霍野终究舍不得青年难过,违心,“我可以帮你追。”
宋岫噌地抬头。
什么意思?始乱终弃?要把他拱手让人?
发现对方压根儿没哭的霍野:……
四目相对,宋岫的脑子率先转过弯,扑哧一笑,“真可爱。”
上一篇:在大秦帝国教书的日子
下一篇:女装招惹龙傲天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