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煊抬头。
他那倒霉催的堂兄,果然又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烂活。
“陛下。”
云烺也有意无意挡在沈寂身前,“今日四界齐聚,不是相谈的时机。”
谢浮看向两人身后的沈寂,眼底不耐愈浓。
忽地。
上空云霞漫天,滚雷阵阵。
一道金光遽然落地。
帝寰自金光中走来。
他不动声色,看向大殿正中。
“原是凤皇与凤尊,”帝寰面带笑意,目光扫过令得谢浮异常的凡人,眼神微眯,又看向玄宸,“为何不请二位落座。”
谢浮冷声道:“帝寰,让开。”
凤皇分毫不留情面。
殿内又是落针可闻。
执昌表情木然,却握剑上前,只等一声令下。
见状,远处辛煊皱起眉头,张扬红影闪烁,也在谢浮身后燃起。
帝寰眼中划过一抹不愉。
执掌仙界数万年,从未有人胆敢在经云洲中对他如此无礼,谢浮接位凤皇不过三千年,其蛮横不减反增,属实嚣张。
玄宸心下也有诧异。
只为一个凡人,谢浮竟不惜在云霄殿中如此大动干戈?
他想着,掌中微明,灵力缓缓凝聚,以备不时之需。
云烺看见,不由看向沈寂,却一怔:“尘、沈寂,你去何处?”
他的话当即为沈寂引尽殿内的注意力。
辛煊也看过去。
谢浮已至,他为小命提的心吊的胆尽数落空,也总算有闲暇细细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
凤卫于凡间搜寻的画像他早见过,这张脸自然熟悉。
只是画像上的脸活生生站在面前,却也稀奇。
观此人相貌神气,连他也罕见,如今细想,唯与谢浮难分上下,实在不是凡间所有。
今日其身穿仙袍,身在云霄殿,修为也与在三灵境时云泥之别,莫非不是凡人,是哪路小仙?
辛煊眼神微转。
谢浮逮到这沈寂,若追根究底,他在劫难逃,不如立功赎罪,日后问起,他也有话可说。
“是啊,”辛煊旋即闪身,拦下沈寂去路,“公子要去何处?”
沈寂正要脱身,刚走两步又被发现,无奈回眸。
却直直望进谢浮冰冷却熟悉的眼底。
谢浮负于身后的手拢于袖中,缓缓收紧。
他看着沈寂回过身来,面上覆着淡淡寒霜。
“沈寂,你今日见我,无话可说?”
“原来是陛下。”
走无可走,沈寂面色恍然,含笑看他,“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玄宸掌中动作一顿。
听两人对答,与他所想大有不同。
对上他唇边的笑意,谢浮眸中寒意稍缓,再看到他颈侧狰狞伤痕,语气沉冷:“你受伤了?”
沈寂抬手拂过,和他双眸对视,片刻,才说:“小伤,不要紧。”
谢浮正要往前。
不远处一道身影终于跑来,一把抓住沈寂的袖袍。
“沈兄!”洛凝气喘吁吁,眼里满是忧心。
谢浮视线往下,看到她的手,银眸复又沉沉,只需意动,一道银芒骤然破空而出!
沈寂微蹙起眉,立刻抬手把洛凝拉到身后,并指全力挑起一道灵力罩。
帝寰和玄宸都在场,他原以为谢浮不会动手,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谢浮的无所顾忌。
玄宸抬掌,不防被帝寰按下,脸色霎时微变。
以沈寂修为,如何能在谢浮一击下安然无恙。
但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
这道向来所向披靡的银色灵光,只在沈寂竖起的屏障上激起一圈波纹,便消散一空。
沈寂也难免意外。
撞来的力道轻轻一震,看样子谢浮没真打算动手。
“沈兄?”
沈寂按下洛凝的动作,透过泛白的灵力罩看向谢浮。
见他如临大敌,护住洛凝,谢浮眼神寒冷,更甚从前。
沈寂和他对视一眼,莫名松开扣住洛凝小臂的手,转而握起腰间垂下的传讯玉简,信手摩挲。
正在这时,一命仙侍低着头匆匆走来,在帝寰身后耳语几句。
帝寰听完,先带笑看向谢浮:“吉时已至,还请诸位入座观礼。”
说完才转向玄宸。
触及面前微愠的双眼,他皱眉,心知方才阻止必定惹怒玄宸,加重语气:“玄宸,帝君晋位,昭告五界,莫要误了时辰。”
玄宸未答,只对迎风道:“去吧。”
迎风行礼应是,对沈寂和洛凝抬手虚引:“仙君,仙子,这边请。”
沈寂收回视线,转脚走向他指引的座位。
但只走一步。
“沈寂。”
沈寂脚下顿住。
他回头看向谢浮。
对方眼底的寒芒褪尽,眸光里仿佛又埋进那天通道里惊鸿一瞥的情绪,难以分辨。
沈寂看着他。
在这双眼里,找不出丝毫憎恶的痕迹。
洛凝抬手攥住沈寂的袖袍,低声问:“沈兄?”
早知今日这人也会到仙界,她怎么也不会与沈兄一起来云霄殿。
可惜木已成舟,沈兄的真容被这个凤皇看见,她只想和沈兄离他越远越好。
见沈寂停下,洛凝又问:“我们赶紧走吧?”
被她小心拉动,沈寂回眼就看到她脸上深切的担忧。
“嗯。”
—
看着两人背影远去,谢浮眼中冷意绝然。
辛煊不敢出声搅扰,握着扇子的手动了又动,突然推了一把云烺。
云烺没作防备,往前踉跄一步,皱眉转脸。
辛煊拿扇子搔了搔耳后,抬头左看右看,作势观赏云霄殿的布置。
云烺没去看他拙劣的掩饰,已对谢浮行礼道告罪,才传音道:“陛下,玄宸晋位之礼得天授意,的确不可拖延,待等此间事毕,再与沈寂畅叙,未尝不可。”
谢浮不语。
帝寰则往沈寂离去的方向看过,思绪急转,又看向三人,带笑亲自引路。
“请。”
—
沈寂在长案前落座。
如芒在背的注视也终于消失。
洛凝和他一起,还没坐稳就靠过来,低声问:“沈兄,我们要不要先走?”
沈寂说:“不用。”
已经被傻鸟看见,他现在恐怕走不了。
何况经云洲有结界,唯一能帮他的玄宸有仪式要办,没道理舍本逐末。
帝寰更指望不上。
刚才的小动作,已经说明帝寰的立场。
洛凝还要说话,不小心看到对面第一排第一位长桌后的金袍凤皇,吓得往沈寂身后一缩。
“沈兄,那凤皇就坐在我们前面,他好吓人……”
沈寂看过去。
谢浮却没再看他,神情冷漠,不知在想什么。
洛凝问:“真的不走吗?”
沈寂说:“嗯。”
他从桌上取过一个仙果递给她,略作安抚,“放心,他针对的是我,与你无关。”
洛凝接过果子,还是无法放心。
她自然知道凤皇针对之人唯沈兄一个,可沈兄待她如同兄长,伤他与伤她自己何异。
但玄宸的晋位大典在即,他们确实不好在此时贸然离场。
想到这,洛凝咬了一口仙果,叹了口气。
还是等玄宸结束,求他帮一帮忙吧。
洛凝抬手撑地,正想回到座位,转脸时无意看到沈寂脸侧的伤痕,一拍前额:“瞧我,今日想多了玄宸的贺礼,竟忘了沈兄你的伤还未上药。”
她说完把果子叼在嘴里,忙从腰侧的药包里翻捡出特制的伤药,跪坐在沈寂身侧,用法术净过手,并起两指擦过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仙法果然灵便。”
洛凝模糊不清地说着,“都不用再去找水洗手——呀!”
沈寂抬手微摆。
从洛凝嘴里掉出来的果子缓缓飘到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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