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江湖这阵子,也不能说是没有收获,但这江湖与令人向往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侠客不多,大多还是仗着武力鱼肉乡里的恶霸,即使外表道貌岸然,也掩不去腐朽的臭味。
吕瑛觉得这江湖,倒是和秋瑜和他讲过的“诡异”风格的故事相似。
江湖上许多人的人皮底下都是散发着不可名状气味的怪物,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类不能理解的诡异,黑暗和邪祟才是主基调。
梅沙纵身跳了几次,便落到吕瑛身边,他下盘很稳,站在枝头也不怕摔下去。
青年低着头,猫一样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和快活:“小殿下,这一路累吗?”
吕瑛:“还好。”
梅沙蹲下:“可属下却很累,您说这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坏呢?”
这家伙是白天被张烈给刺激到了吧。
吕瑛眨巴眼睛:“如果我给你一把刀,让你在一头猪身上割五花肉下来烤着吃,你吃吗?”
梅沙立刻回道:“当然吃啊,烤五花肉多香啊。”
琼崖岛可不缺香料,那些猪场里的猪也都是阉过的,吃起来不仅没有腥臊味,还油脂充沛,如今烧烤已经是琼崖岛许多人在冬季的至高享受啦!
吕瑛淡淡道:“若是猪手里有刀,不说打得过你,至少能伤到你,你还敢这么割它的肉吗?”
梅沙一怔。
“地主割佃农,男人割女人,父母割孩子,孩子割父母,大家互相割肉,就和人用刀子割猪一样,因为猪手里没刀,所以反抗不了,也因为人犯了馋,所以想吃猪肉。”
吕瑛看着月亮:“有人说,不该让猪读书,因为书里有刀,不能让它们学会握刀,猪是牲畜,它们只要在栏里吃东西长肉就好,可我却让许多人去读书。”
梅沙觉得琼崖岛好,便是因为那儿读书的人多,手里有刀的人也多,大家都活得像人,而不是牲畜。
梅沙蹲下:“若让全天下那些活得如猪狗一般的人学会握刀,会如何?可会生乱?”
吕瑛:“让老百姓日子好过一点怎么会生乱,只是某些人要少吃肉了而已。”
梅沙眼中出现了光,他高兴道:“所以只要开启民智,现状就能完全改变了!”
吕瑛吐槽:“怎么可能,你是下乡下得少了,许多人无风要起三重浪,他们之间的互相迫害永远都不会停止,大同社会也绝对不会出现,只有相对好,没有完全好。”
这也是吕瑛执政后最大的感悟了,而且他必须让自己和周围的人认清这点,不然有些人想不通是真的会自鲨,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极端举止。
至于人搞事的劲头么……只要看这几年岛上有人偷偷杀人祭祀雨神就可以知道了,可见教人认字也无法彻底消弭愚蠢。
这一瞬间梅沙觉得吕瑛简直太不容易了,人一过百千奇百怪这个道理梅沙也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么,吕瑛已经认清这点,却还能耐着性子去治理泽国,简直让人情不自禁地赞叹他“小殿下真的好菩萨啊”,进而看到雨神后裔身上的圣光。
梅沙心悦诚服道:“梅沙愿为小殿下效死。”
即使前路不是完美的,但跟着吕瑛,至少能看到更好的未来吧!
但跟着吕瑛混,效死的情况比较少,当坐骑的情况比较多。
几乎是才上高原,吕瑛便开始出现不适,不严重,却无法忽视,就是头疼,走动一下可以缓解,运动多了就会加重。
梅沙背负起坐骑的职责,背起了吕瑛,孩子昏昏沉沉靠着他,呼吸急促。
吕瑛看着前方的碧海蓝天,心想,人要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那就一定是身处梦境了。
“照雪骨到底在哪儿?”他问那个虚幻的影子,却第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秦湛瑛坐在凉亭的台阶上,靠着围栏,闭着双眼,平静的仿佛也在梦中。
吕瑛坐在他身边,想要伸手摸摸对方,却栽进了大片的记忆之中。
他突然发现自己捧着一块洁白的玉骨,跪坐在照年镜、照月珠面前,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着,发尾垂到了地上,宫殿中只有金玉为饰,没有人气,空寂得让一股寒意从他心口升腾起来。
秦湛瑛低头看着这从商朝流传至今的三样宝物。
“我能送谁回家呢?”
即使他能下定决心,用放手来送母亲回到让她幸福的地方,她也不在了啊。
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从此孤独便刻了骨。
清醒的时候,吕瑛发现自己手指发绀,他还有点低烧。
情况不太好,但要回头去巴蜀的话,等找到巴蜀境内靠谱的大夫,说不定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梅沙急的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背着吕瑛在吐蕃的地界找大夫。
而这里好的大夫大多在庙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吕瑛清醒时发现自己被裹在质地粗糙的灰色毯子里,而梅沙在前方为庙里所有的长明灯添香油。
老喇嘛点了草药在他周身熏着,吕瑛堵塞的鼻子立刻就通了。
他爬坐起来,老喇嘛望着这俊美的小公子,正想用自己半生不熟的语调为佛招揽信徒,就听到吕瑛问。
“这让鼻子通了的香的配方,能卖吗?”
全天底下有鼻炎的人那么多,鼻子堵塞时呼吸困难、连觉都睡不好的人更是数都数不清,如果能有个廉价到这样的破庙都用得起的方子,然后在全天下普及开来,光是赚药钱都能赚到手软吧。
老喇嘛沉默一阵,用吐蕃语说:“您在说什么?”他又看着张烈,“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既然病好了就送走吧。”
吕瑛外祖母沐跃的老家就在吐蕃,吐蕃对他来说虽不是母语,也有第一母语的地位。
小人家一挑眉,也用吐蕃语回道:“我问你的方子卖不卖。”
老喇嘛:……
在张烈、梅沙震惊的目光中,吕瑛病还没好,先和这位老喇嘛达成了买药方的事情。
吕瑛许以重金,并承诺会帮老喇嘛修葺他的庙宇。
少年的目光不经意间在墙壁上扫过,没看到什么用人体零件做的玩意,知道这是外祖母口中“比较正经不坑老百姓”的老实和尚。
他一本正经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上吐蕃来,就是听说了吐蕃的医术极有特色,在治疗许多疾病时都有奇效,因此代表琼崖岛慰民堂来此,希望邀请名师去岛上交流。”
张烈恍然大悟:“小公子来此原来是这样的,你早说你的目的么,俺可以直接帮你把这个老喇嘛送到巴蜀去。”
梅沙也恍然大悟:哦,原来我们来吐蕃的目的还包括找大夫吗?
吕瑛:其实是临时见猎心喜,才开口编了个理由打算哄这医术不错的老喇嘛下高原。
要知道琼崖岛不光缺女人、缺扫盲班老师、缺能干活的,还缺好大夫。
和秋瑜一样,吕瑛也是逮着机会就往家里扒拉人的。
第83章 吐蕃
当身处极高的地方时,天空也更近,一望无际的蓝清透得仿佛能看见星星,地上则是满满青绿,伴随着山脊一路伸到天边去。
海上的天尽头,与陆地上的天尽头是不一样的,但都浩瀚美丽,充斥着危机和生机。
吕瑛被老喇嘛喂了药汤,又用不认识的药草熏了许久,手指发绀的症状竟是没两天就好了,老喇嘛说,这是此方土地接纳了吕瑛。
“从现在起,你就和我们是一样的了。”老喇嘛其实知道说汉话,他和张烈以及一些过来走私牦牛的汉人认识多年,汉话哪怕带着口音,听说却是流畅得很了。
他伸出枯瘦黑皱的手指,想在吕瑛的额间点一下,被吕瑛嫌弃没洗手,遂放弃,嘟嘟囔囔:“都说海边有只大青蛙的后人近些年发达了,但没说过它的后人性子这么怪。”
在听起吕瑛说琼崖岛的时候,这老头就琢磨出一点味儿来了,等吕瑛拒绝了病好后立刻出发,说过两天雨停了再走,接着就来了两天大暴雨,这名曲礼绛秋的老喇嘛就什么都明白了。
吕瑛心想秋瑜说“学医的大多脑子不差”却是句实在话,这老喇嘛就聪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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