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其他,那你还是你吗?”
“自己”沉默了许久, 而后伸手摸了下人形的头:“至少你现在不用怀疑, 站在你面前的就只会是我……另外,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
人形没有说话,似乎在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自己”组织了一下语言, 颇有几分小心地询问道:“你见过很多虫豸, 那么你见过‘蠕虫’吗?”
埃米特只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陡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胸腔内一阵阵的心悸, 询问“蠕虫”的话语在他脑海之中盘旋着。
“他”也知道蠕虫的事情,“他”也曾经询问过与之有关的问题。
埃米特心里一团乱麻,他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又窝回被子里, 闭上眼拼命想要再陷入那个梦里, 继续接上刚才的对话。
可是他并没能如愿。先前他的入睡有多轻松, 现在就有多困难。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又直接切入了灵魂的状态,让身体被动沉睡。
只要等八个小时,他就能再次进入梦境。
埃米特回到桌前,将刚才梦境中简要的对话记录进了笔记本,并将“蠕虫”单独作为一页,将他所收集到的情报都写了上去。
霍维尔死于蠕虫,霍维尔曾经跟随的第一章 教主亦是如此。门罗曾有猜测蠕虫是和第一章司星者消亡有关,但后来他又否认了这样的观点。
第一章 的司星者应当还存活,祂下方仍有不少执笔者。同时第一章的整条途径仿佛被人所隔断,再也无人可以飞升……
蠕虫阻止了这条途径,但是为什么?
第十二章 的司星者似乎也在打探有关的事情,按照人类文明诞生早期他与第一章司星者曾有过争斗的说法,这段记忆的时间至少会早于人类文明。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蠕虫就已经存在。
可是它们现在为何纠缠于第一章 ?就像是附骨之疽,拼命想要从什么上面撕下皮肉来滋养自身。
不止如此,怪异的点还有一样。
霍维尔仅仅只是追随第一章 的某位教主,曾经那位教主死去时已经接近飞升,至少他已经踏足与神秘学的大门,对于仪式也一定有了自己的体会。可以说,他已经并非单纯的人类,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彻底蜕变。
他是第一章 的存在,那么他被蠕虫缠上似乎理所当然。
可霍维尔并不是如此,霍维尔曾经还坦言过,他更适合第三章 的途径,对于第一章教主的追随,更多的是出于他自身的崇拜。也因此,他一直未能脱离普通人的范畴。和他一样的还有伯爵的管家,塞西尔先生。
塞西尔先生也出事了吗?如果他出事了,为什么他们两人会隔这样久的时间再被清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偏偏是霍维尔?
蠕虫是什么时候开始纠缠上第一章 的?门罗说他曾在千年前见过第一章的执笔者,又在有战争爆发时兴盛过第一章的传说。难道那个时候追奉于此的人并没有如此困扰?
疑惑的地方太多……这样一来梦中的答案就变得关键起来。
埃米特仔细回忆这那短短的对话,斟酌另一个说话人的身份。
“陶罐”、“生病”、“治疗”、“虫豸”……不出意外,那应当是第六章 的司星者,也可能是执笔者,总之就是身处于那一途径的存在。对方与昆虫密不可分,潜藏于其下的可能不止于此,或许还有细菌或者病毒……
在提及陶罐时,对方的态度明显很糟糕,联系他后面的话语和曾经他见过的那些与镜中倒影有关的记忆……或许陶罐就是在暗示消亡的结局。
对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因而提到了……治疗。
埃米特闭上眼,将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他的梦在最不该醒的时候醒了过来,他对第六章 并不了解,先前的接触只能感受到某些病态。有人将这一途径的仪式肆意妄为的使用,有人想以此攻略医学领域的未知。
而无论是什么方向,是否利用于祂,那位司星者似乎都全然不在意。
想到这里时,埃米特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他的思维,撩动他的思绪,引他想到一个可能。
【……因为无论是哪一个方向,所有存在最后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对,谁都无法逃过。
能够感染上疾病的,需要治愈的,那些往往都是“活着”的存在。它们以某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以某种方式从这个世界上离开。所以第六章 的司星者冷漠地旁观着一切,对那些使用祂力量,又或者是追奉祂“神迹”所有存在都怀抱一种近乎“戏谑”的态度。
他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将自己所思所想记录在其中。
书写之时,窗外天空开始泛白,他眼前的纸张也渐渐笼上一些光亮。尽管他并不需要光也可以认清上面的文字,但意识到天亮了的时候,他依旧抬起头看了眼窗外。
洁白的羽翼在埃米特看过去时正好从上方掠下,掉落的羽毛晚那敏捷的身形一步,悠悠然地从空中坠落。
光线穿透羽毛,就好像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形变。
埃米特愣愣地看着它飘落下去,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头脑中的思维短暂地停滞了,仿佛此刻只有这一样东西在他眼前存在,而就是这样一份羽毛飘落的光景,让他情不自禁地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笔尖。
【到了那时,你我的心脏将在同一柄天秤之上,与羽毛互较轻重。】
回过神来,埃米特看向本子上留下的文字,忽然间就理解过来了。
先是阅读,吸取足够多的知识,了解整个世界。而后是思考,整理这些知识,从中去衍生去发散,去回忆过去,去展望未来。到了最后——就开始书写。
这是执笔者的能力之一。
第120章
语言、文字、记录……
埃米特有种很特殊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楚这份感觉到底来源于何处,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笔记。许久之后,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再度睁开眼, 他准备先放松一下, 继续看看那本神话书籍时, 却忽然注意到自己视野边缘的东西似乎减少了些许。
埃米特立刻皱眉朝角落看去, 原本的两个方块只剩下了一个,除开“研究”还在继续倒计时以外,另一个本可以放置仪式或是其他的卡片的“谈话”却消失了。
能将那切换过来的卡片也跟着消失不见。埃米特紧急将自己手里的卡片盘点了一遍, 确定那变化过的黑不溜秋的卡片的确是就此不见了。
他慌张地摸了下自己这副模样的身体, 和往常一样。他又立刻转头看向床上,“埃米特”也就好好地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
埃米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床边, 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碰触躺在床上的身体。
这具身体和他灵魂体的两个状态可以帮助他干扰一些人,尽干扰的大多只是普通人,但能遮掩自己的身份对他而言也是有必要的。
他不清楚贸然触碰自己的身体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也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以这样的姿态去做其他的事情。
再三犹豫之下, 埃米特还是选择了暂时保持现在的状态。
如果只是倒计时的那个显示消失,那么到了时间他自然会回归身体,如果不是……那也等他看完费舍尔的舞剧再说。
只是闹了这样一出, 他也暂时无法静下心来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神话书籍。
坐在椅子前随手翻了下安多哈尔那本的后面部分,他正准备关上回头再说时,却忽然注意到了一段有些特殊的描写。
“……他们认为世界一共应该有四层,最开始时, 一切都是水, 尽管水滴与水滴之间有所不同, 可外表上没有任何差异。盘旋在逼仄空间的呜鸣带领着他们离开了原地, 就来到了第二层。第二层中,他们蜕去了混沌的外衣,呈现出了‘蠕虫’的姿态。”
埃米特的手顿住了。他抓过椅子坐回了桌前,仔细将这段文字前后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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