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拿了几张被捏得皱皱的千元大钞出来,海渊也拿出皮夹把里头的两千块全拿给阿茶。
「够了够了!」阿茶看了护士拿出来的明细表,发觉自己全部的钱拿出来还不太足,就跟海渊拿了一千,其余的又塞还给他。「你的钱留着用,我这里还有,剩下的我来付就好了。」
阿茶觉得海渊一个小孩要读书还要养活自己实在很不容易,这些钱应该他来付才对。
「我再领给你。」海渊说。
「三八,不用啦!」阿茶拍了海渊的肩膀一下。
付完钱两个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的电梯当的一声,门打了开来,走出一男一女。
阿茶把护士列印出来的明细表随便折了折,塞进短裤口袋里面跟着海渊就走。他的裤子左边塞了海渊的药包,右边塞了一堆纸,两边鼓鼓的看起来很滑稽,连柜台的护士小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茶不晓得护士小姐在笑什么,他只是不停念海渊要注意伤口,这几天洗澡最好注意一下,不然受伤的地方弄到水,发炎就糟糕了。
顾着和海渊讲话也没注意到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结果阿茶就这么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他吓了一跳,海渊则立刻将他拉开。
「拍写、拍写!」阿茶连忙道歉。「我没有看到你。」
阿茶转过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穿着暗色西装还打了条酒红领带的男人笑了笑,眼神从阿茶身上扫过,目光在阿茶的短裤和夹脚鞋上稍作停留,而后将注意力转移到海渊身上。
男人见到海渊,优雅地笑了起来。「小渊啊,怎么不等爸爸来就要走了呢?」
海渊打了个呵欠。「谁知道你要来。」
「蛤?」阿茶睁大眼睛。「小渊,你爸喔?」他问着。
「哼。」海渊不是太愉快地回答。
阿茶立刻想起来惠美那个当黑道大哥的第一任老公,他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的戴了副金边眼镜,头发往上梳起来,还笑容满面。
只不过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商人面孔阿茶看过很多,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有点虚虚的,就是做事情不会很踏实那样,与其说他是黑道大哥,不如说他比较像做生意的,而且还是很会占别人便宜的那种。
男人身边站了个女人,穿着套装,手里提着个公事包,她从一开始就没讲话,很安静地待在男人身边。
「你是小渊的同学吗?」见海渊不理会自己,男人转而问阿茶。
「我是他厝边(邻居)。」阿茶说。
「走了。」海渊按下电梯按扭,拉着阿茶就要离开。
「小渊,日清在几号房?」男人笑笑地问着。
「自己去问护士。」海渊口气一直都很不好。
「听说你们还把房子也烧了,兄弟俩,每次打架都是这么激烈啊……」男人叹气摇了摇头。
另一台电梯来了,里头还有个被护士推着,坐轮椅吊点滴的欧吉桑病人。
海渊拉着阿茶走进电梯里,然后按了下关门的按扭。
电梯门缓缓关上,阿茶最后见到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听见很要不得的事情,那个男人--海渊的爸爸居然说,他和日清是兄弟?!
真的假的?
阿茶目不转睛地看着海渊,话都说不出来。
这两个人的脸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
唉……
阿茶再想了想。有啦,暴躁的脾气这点有像。不过也只有这个地方一样而已。
「看什么看?」海渊瞪了阿茶一眼。
海渊火气很大,脸色凶恶非常。同电梯里的护士和老迈病患从刚刚海渊走进电梯里时,就面有惧色地往角落挪动了,海渊现在又口气差到想杀人般地喊了出来,那两人紧接着就是一抖,脸色有些苍白。
「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你和日清是兄弟?」阿茶稍微回过神,双眉凝着,摇了摇头。「亲兄弟是不可以打架的,一家人要好好相处才可以。」
「你又没问。」海渊左手插进裤子口袋,身体往后一靠,电梯瞬间晃动了一下。
「就算我没问,你也是可以说啊!」阿茶说着:「我很久以前就在想你们为什么这么爱打架,现在我知道了。」
阿茶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一定是你妈妈跟着你爸爸的时候受了很多委屈,然后你才会觉得日清很可恶。」
阿茶自己在那里凭空推想起来。「对,一定是这样。电视上也常常会演,所以我都可以了解。小时候不懂事被欺负,所以长大以后就会欺负回来。」跟着阿茶看了海渊一眼,盯着海渊额头上的伤口,眼眶突然有些红,然后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随即沉默下来。
「别随便瞎猜!」海渊不是很在意阿茶说的那些,他只是又用鼻子哼了声。
「啊不然咧?」阿茶问。
「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海渊说。
「单纯看不顺眼就打成这样?」
「啊不然咧?不能打吗?」海渊用阿茶讲话的怪台语音调回应。
有时候海渊真觉得阿茶实在吵,而且还爱胡乱猜想别人家的事情。是不是没事做的老人家都爱这样?海渊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年纪的欧吉桑,有时难免也受不了这样的唠叨杂念。
「嗨呦,你们这些小孩子,偶都搞不懂……」
「你现在也是小孩子,别在那里小孩小孩念个不停行不行!」海渊的头被阿茶念得越来越痛,他受不了,吼了出来。
电梯终于停在一楼,门打开后,里头的护士像逃命般推着坐轮椅的欧吉桑冲到外面去,不想在电梯内部多作片刻停留。
「好啦好啦,不念就不念。你也不要生气,你现在有伤口,生气不好嘿!」阿茶闭上嘴。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海渊的,但看海渊脸色也白白的不太舒服那样,就很用力很用力地给他忍下来了。
不过日清跟海渊两个人同一个老爸这件事情,阿茶还真的是被吓着了。
如果他有兄弟姐妹的话,他才不可能打他们的咧!
他家从很久以前就是都只生一个的,他阿公跟阿公的阿公也都是这样,所以亲戚很少,家族的人也不多。
假如他有弟弟或是哥哥,他会开心到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所以他实在无法想像两个跟仇人一样的人,居然会有血缘关系。
阿茶又看了海渊一眼。
海渊也再度瞪了过来。
阿茶拍拍海渊的肩膀,因为刚刚被叫闭嘴了,于是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跟着走到公车站牌前去等公车,然后搭车到昨天火灾的现场去把海渊的摩托车骑回来。
海渊找到他的摩托车后将钥匙插了进去,跨上车子就发动引擎。但受伤的手才一转动油门,海渊的眉头就拧了拧,脸色又更加白了。
「啊你这样要怎么骑车啦!」本来决定闭嘴的,这下看到右手骨头裂掉还包着绷带的海渊居然要把车子骑回去,阿茶又忍不住叫了出来。
「可以。」海渊逞强说着。
「坐到后面去啦!」阿茶摇了摇头,把海渊往后拉,跨上机车前方的位置说着:「你载你回去比较妥当,不然你骑一骑又摔车犁田那还得了。」
「你没问题吗?」海渊狐疑地看着阿茶。
「当然,载个人都不会,你以为我五十几年是活假的吗?」阿茶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车子的脚架往后踢起来,然后慢慢地转动油门让摩托车缓缓前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