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下桑小十的脸,发现很凉,又去摸桑小十的手,冷得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小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小十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轻轻眨眼,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滚出。
申思杨吓坏了。
他飞速在大脑里过滤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除去罗企风的事,剩下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他把桑小十给亲了。
桑小十对罗企风的事没有反应,那难道说……
申思杨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脸热,他看着眼前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逐渐被眼泪占据。
慌乱地出口道:“难道是因为我亲你把你吓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以后我……”
话还没说完,忽地整个人被桑小十抱进怀里。
桑小十抱他的力道很大,大得他都怀疑自己要被揉碎。
申思杨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桑小十颤抖的声音从他颈间传出。
“思杨哥哥,什么叫……你注定有一天要离开我?”
申思杨一愣。
脑海空白的一瞬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果然。
桑小十的心思太细腻了。
同样的话,葛家宝听了只能想到因为考上不同大学分开,桑小十却会想很多很多。
几个小时前刚被捏爆的心脏拼拼凑凑,好不容易凑回完整,又被针细细密密戳破。
他说不了实话,但他不想骗桑小十。
病房陷入死寂。
申思杨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在止不住颤抖,他抬手轻拍着桑小十的背试图帮助桑小十缓解,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知道过去多久。
桑小十的声音再响起,他仿佛失去了说话这项技能,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颤得不成调,像是永远说不完这一整句话。
“就像你……忽然出现那样?”
申思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桑小十的脸是冰的,手臂是冰的,怀抱却很温暖。
申思杨第一次被他这样完完全全地拥入怀中,感觉到自己也开始打颤。
他好想说不是啊。
不是的小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们会像你所期望的那样,考入同一所大学,去到同一座城市工作,一起组建家庭,夜里相拥而眠,清晨在对方的怀抱中苏醒。
我们拥抱、接吻、灵魂交融,然后携手迈入中年、老年,迟暮时相互倚靠在门前的长椅上,看日升日落。
可气泡哪怕不伸手戳破,也会在浮出水面的瞬间消散空气中。
“就像我忽然出现那样。”
申思杨听见了桑小十的哭声。
这是第二次,桑小十当着他的面哭出声来。
十年前桑小十第一次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他抱着桑小十信誓旦旦说不会离开。
十年经转,事与愿违。
他像桑小十抱他那样回抱着桑小十,做最后的保证:“小十,我答应你,只要有一丝回转的余地,我都会竭尽全力留在你身边。”
——
三位家长拎着两碗青菜面回来时,桑小十刚收敛好情绪,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
他皮肤白,脸上有一点痕迹都会非常明显,更别说哭肿了眼睛。
桑炆煊看到吓了一跳:“小十,你这……”
申思杨先一步应声:“没事煊姨,就是被罗企风勾起了点以前的回忆,小哭包,来吃饭。”
两人吃完面,申思杨就开始不客气赶人:“爸妈,煊姨,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小十反正就在这在住一晚,明早我们做完检查,你们来接我们就行。”
桑炆煊还有点不放心,被袁琳菲三两句话拉走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临近夜里十一点。
申思杨伸了个懒腰,问桑小十:“困吗?”
桑小十摇头。
申思杨提议:“那我们下楼逛一圈消消食?”
桑小十应好,拿过桑炆煊给两人带来的外套替申思杨披上。
申思杨也不客气,由着桑小十帮他穿好外套。
夜晚的住院部走廊上空无一人。
两人走出病房,申思杨轻撞了桑小十一下:“要牵手吗?”
桑小十一愣,看向申思杨脸渐渐红了。
申思杨脖子上绑着纱布,今天一番折腾让他脸上少了些平日里的红润气色。
但那双狗狗眼一如既然载着盈盈笑意。
申思杨总是这样,永远有办法让人觉得,不论是苦难的过去还是恐惧的未来,都构不成阻碍现下快乐的理由。
桑小十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许久。
而后垂眸,牵起他垂在身旁的手。
申思杨平日里没注意过,手牵到一起才忽然发现,桑小十的手竟然比他的手大一圈。
大概是吃过饭身上有了暖气,桑小十的掌心变得比刚才要温热许多。
申思杨忍不住捏了捏,笑盈盈感慨:“原来牵手是这种感觉。”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
十月的夜晚微凉,正好是风吹到脸上会感觉舒服的程度。
两人慢悠悠在住院部楼下逛着,申思杨时不时轻晃一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桑小十走着向前的路,脑袋却一直侧着,安静注视着申思杨的一举一动。
申思杨似乎对牵手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完全像个好奇宝宝,晃两下就要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一眼,翻转两圈欣赏完,才重新放下。
住院部种着大排的桂花树。
桂花随风抖落,清爽的香气散开在空气中。
申思杨数不清多少次欣赏完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仰头看向桑小十:“桑小十同学,咱俩现在手拉手,你再不看路,不小心踩沟里去了,可是要把我也带下去的。”
桑小十脚步一顿,看着申思杨轻眨了下眼睛,认真应:“医院里应该不会有水沟。”
申思杨乐了。
他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上扬。
虽然是站在月光下,周围的光却好像皆是由他而来。
桑小十看着,忽然想起些什么,拉着申思杨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轻声道:“思杨哥哥,我没有不喜欢你亲我。”
申思杨一愣。
桑小十的视线从申思杨唇间划过。
移开了一瞬,又落回。
最后他轻抿了下唇,低头在申思杨唇上落下轻吻:“我很喜欢,思杨哥哥。”
申思杨傻了。
说实话,傍晚时候在安全气垫里亲桑小十,完全是本能行为。
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和桑小十亲密一点,再多亲密一点,最好亲密到再也无法分开。
也亏他不会法式热吻,不然当时哪能只是碰一下嘴那么简单。
但也正因为是完全的本能行为,现在让他回想当时亲那一下的滋味,他属实是回想不起来。
光顾着难过和心疼了。
现在不一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加上月光下桑小十的美颜暴击。
申思杨觉得他的嘴巴已经不是他的了。
不仅是嘴巴,脑子也一样。
桑小十是仙子吗?为什么刚吃完青菜面,嘴巴上不仅没有面的咸味,甚至还带点糖果香?
哦,想起来了,是他妈给了他们一人一粒水果糖。
桑小十吃了什么味道的来着?
青苹果?荔枝?葡萄?
没尝出来。
是不是应该再尝一下?
“思杨哥哥?”桑小十抬手在申思杨眼前轻晃了两下。
见申思杨看向他目光呆滞,他愣了一下:“你不喜欢……我亲你?”
申思杨嘴比脑快:“我不是,我没有。”
应得快,声还大。
应完他自己先脸红了。
还好天黑桑小十看不见。
一声轻笑响起。
桑小十露出了他今晚的第一抹笑,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申思杨,忽然软声问:“那你怎么不说,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申思杨愣了两秒,一个起跳勒住桑小十的脖子:“厉害啊桑小十同学,举一反三用得很溜嘛。难道就我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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