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到底都是些什么了,但心烦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嚓”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幽暗卧室中闪烁。
宋浔南从床头摸出根烟来点燃,缓缓吐出口烟雾,看着它在空气中消散。火焰映出他凌厉张扬的眼来,光点在漆黑瞳孔中跳跃。
他抽烟的姿势极其熟稔,修长的两指夹着烟蒂,指节清透如玉,连手背绷起的弧度都像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
宋浔南的21岁即便混账也从不抽烟,但24岁的宋浔南需要烟让自己冷静下来。
薄荷的味道清爽强劲,让他混沌一片的大脑清明。
他吸了两口之后没有再吸,而是夹着,安静地看它燃烧。
现在才凌晨四点,夏天白昼时间长,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城市笼罩在黎明的薄雾中,尚未醒来。
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几下,推送今天的早间新闻,宋浔南借着短暂的亮屏看了几眼。
无非就是哪个国家跟哪个国家经济往来,哪个地区又颁布了什么法令正要通行,寥寥几行字却代表了背后数不清的命运变轨。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宋浔南醒来就睡不着了,他将剩下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思考了两秒就决定出去吃顿早茶消磨时光,然后再去医院拆线。
在玄关处换鞋时他听到对面门口的动静,开门又关门。
宋浔南挑了下眉,看向手表时间,还不到五点。
他这位邻居的作息真够诡异的,难怪从入住以来一次都没有撞见过对方。
宋浔南保持着对邻居的那一点好奇心踏入电梯,闻到了隐约的消毒水味道。
不难闻,甚至宋浔南很喜欢这个味道。就像有人喜欢新书的油墨味一样,他从小就对消毒水的味道情有独钟。
保洁这么早就将电梯做了消毒吗?
这个点是很多早餐店刚开门准备食材的时间,宋浔南找了会才找到一家早茶店,慢悠悠享受生活。
等最后一口虾饺吃完,因为梦到了前世而带来的坏心情已经全部消散了。宋浔南打车去了医院。
他本来打算直接去大厅挂号的,眼角余光在瞥到一旁的文明墙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往那边走去。
文明墙还是宋浔南上次来的模样,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宣传栏中,闻珩的资料最为明显,照片中的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情绪淡淡。
宋浔南敢打断照片被统一p过,磨皮让闻珩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白到不正常,看上去到有些突兀了。
上面的资料在介绍闻珩的医学成就,用了很多辞藻来修饰他在神经外科的傲人成绩。
宋浔南看着一个个“最年轻的天才医手”,“满载声誉的归国教授”,“国内神经外科主刀第一人”等等称号,突然笑出了声。
他难以想象闻珩那么冷的性子,却要被迫每天欣赏这面墙上的彩虹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
宋浔南处于某种恶作剧的心理,将这面墙上的夸夸都拍了下来,仔细保存好,然后才去挂号。
普外今天正好还是梁正秋值班,他看到宋浔南笑着问了几句后给他拆线,还感谢他帮医院解决医闹问题。
“你上次来我还不相信你是见义勇为,以为是打架受伤的,没想到还真是啊,”梁正秋啧啧感叹,“上一次小周还来问你伤势如何,估计是闻主任让他来问的。”
宋浔南“嗯”了声,询问道:“闻医生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梁正秋:“一般是一个月来两三次,但说不好,有时候有医院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也会让他帮下忙。”
宋浔南心里有数了。
拆线还是挺疼的,毕竟要从肉里将线挑出来,又不上麻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梁正秋知道宋浔南能忍疼,但不知道这么能忍,这种程度也不过是轻皱了下没眉后又恢复了淡定。
“你也太能忍了。”他随口说道。
宋浔南愣怔了下:“嗯。”
回去的路上正好是上班时间,早高峰,堵得要死。宋浔南坐的出粗车也被堵在了路上。
远处的大厦正在投屏最新款的夏季男装,宋浔南看到了熟悉的脸。
宋煜清。
他的好二哥。
看着对方用那张无数人钦慕的脸笑,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广告词,桃花眼直直地透过屏幕看向行人,无比深情。
宋浔南蓦地冷笑一声。
骗子。
他前世被宋煜清的这副表象狠狠骗过。曾以为对方就算作壁上观,也该对自己这个相处了二十年的弟弟有感情,没想到却是一丘之貉。
他前世唯一一次低头,就是求宋煜清帮帮自己,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而宋煜清一如既往地对他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他笑着说:“不可能。”
“老三,呆在这个家里,不好吗?”
他冷酷又残忍地拒绝了宋浔南的求助,甚至想让宋浔南更深地陷入宋家的沼泽中,永远别想出来。
梁正秋刚刚说自己能忍痛,对方只是没见过一点手指破皮流血的小伤都会闹到让所有人知道的宋浔南。
只不过后来忍痛忍得多了,连神经都麻木了。
宋浔南眸光幽冷的看着那张脸,连口袋里手机响了都没听见,还是司机师傅提醒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喂?”他接起电话。
那头是陈凡的声音,他说今天宋溪过来交接手续,问宋浔南是否过来。
“不去,你全权负责就好,弄完跟我说一声。”宋浔南挂断电话。
大屏上的广告早就换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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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恒轩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也要出门的宋溪。
“哥。”
宋恒轩点点头,看向宋溪手里的一摞文件,问他:“这么早起来,有事么?”
宋溪很少早起,所以宋恒轩才这样一问。 ”……“宋溪沉默了下:“我去跟他交接房屋过户。”
不同他明说,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这下轮到宋恒轩沉默了,他打领带的手突然沉到抬不起来,半晌才轻轻点头:“这样。”
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紧随而来的就是脚步声。宋溪往后看了一眼,侧身让开。
几个佣人抱着纸箱子出来了。
宋恒轩原本不打算管,但是箱子都没封胶带,佣人路过的时候大剌剌的敞开,让他看到了熟悉的,属于宋浔南的东西。
是一个飞机模型,宋恒轩对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那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拼出来的。
小时候宋居伟和许晴工作太忙,大多数时间只有宋家三兄弟在家。宋浔南过生日时别人送了他一副乐高拼图,只是他怎么都拼不好。
宋恒轩那时候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宋浔南笨拙的动作心底嘲笑他,最后看不下去上前帮忙,两人折腾了半天将飞机拼好。
“这是哥哥跟我一起拼的,我要一直摆在桌子上,第一眼就能看到!”小小的宋浔南那时仰着头,满眼孺慕的看向长兄。
宋浔南一直信守承若,将这个模型摆在桌子上,还给它装了亚克力盒子,小心保存,特别爱惜。
而现在,精心保养的模型被扔在了箱子的角落,动作间的磕碰让零件少了很多。缺失了亚克力的装扮,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破旧的,即将进入垃圾回收站的小玩具。
宋恒轩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有一瞬间像被人捂住口鼻,完全无法呼吸。
佣人快走到门口了,宋恒轩厉声喝止:“这是干什么?”
被叫住的人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了,赶紧开口解释:“是……”
“是我要扔的,”宋溪站在楼梯上,俯视宋恒轩,语气是与往日不同的骄纵,“反正他已经不是宋家人了不是吗?既然人已经搬走了,那东西就没必要留下,烧了还是扔了,一句话的事。”
“不能扔,”宋恒轩脸色冷峻,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把东西都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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