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祁澈翻身下床,顾凌下意识地抬手想扶他,但见他身形只是略微晃了晃,动作倒还稳,才收回手来,转而去开灯。
祁澈没有进卧室内的洗手间,而是走出了卧室去外面。
顾凌摸了摸鼻尖,床边站着等了会。
几分钟后,祁澈走了回来,额头的冷帖已经不见了,脸上都是水,额前的头发湿成一缕缕的,鼻尖还挂着水滴,连衣领都湿了一大片,隐约露出锁骨和肌肉的线条。
“你怎么样?”即使是在家,顾凌也很少见他这样仪表不整,担忧道,“觉得很烫?”
“没有,好多了。”祁澈转而问他,“你怎么不睡?”
顾凌噎了一下,心想这谁敢睡,怕明天起来家里就全是医生和警察了。
祁澈一手抹去了鼻尖的水珠,皱了皱眉低下头,单手拽起衣服下摆,掀起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窄腰处清晰分明的腹肌轮廓一闪而过。
顾凌整个一瞳孔地震。
倒不是因为那从未示人但是显然存在的腹肌,而是祁澈居然会用这么不讲究的手法擦去脸上的水。
他登时都有点怀疑,面前的人不会是在消失的这三天内被掉包了,或者……被魂穿了之类的。
当然,更科学的就是真得烧得脑子不清醒了。
祁澈抬眼看到顾凌一脸震惊,动作忽地一顿,将衣摆放下,眼神难得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顾凌都怀疑刚刚是自己熬夜产生的错觉,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要不咱们量个体温吧?”
祁澈的眼神晦暗不明,低声道:“不用,我好多了。”
顾凌还是皱着眉,见他虽然唇色没有那么苍白了,但是眼眶却有些发红,这是承受了高体温时间过久的表现。
“你快躺下吧。”顾凌说道,“不用管我,如果到了早上体温还不退,咱们一定得叫医生了。”
祁澈没说什么,走到床边。
顾凌再次把灯关上,准备离开再给他拿个冷帖。
“等等。”祁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晚上可以留在这吗。”
顾凌脚步猛然一顿。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对什么人说话,祁澈但凡主动开口就基本都是陈述句和祈使句,虽然语气平淡,但是不容置疑,当然也不容反抗。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他听到的从祁澈口中说出的询问句式越来越多了,即使还是这样冷淡平静的语调,但他却能从深处抠出一丝恳求意味来。
顾凌顿时觉得自己脚上栓了两块千斤秤砣,走不动路了。脑海里全是小人在叫:答应他!答应他!
他没转身,抬步僵硬地走出了卧室。
到一楼重新拿了冷帖,再次上楼,推开了主卧的门。
祁澈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他回来,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讶异:“你……”
“贴上这个,降温。”顾凌把冷帖递过去。
祁澈垂眼,抗拒道:“不用了,感觉很怪。”
“不行。”顾凌走过去,干脆上手,把他额头湿漉漉的头发拨开,“有用的。”
祁澈抬手去挡,被顾凌眼疾手快按住手腕。
从他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越来越热,顾凌心里的阵阵细密酸涩感也就越来越明显。
他低着嗓音强硬道:“你贴上,我晚上就不走。”
祁澈微微抬了抬眉,把手放下了。
顾凌抿紧唇,把冷帖给他贴好。
关上灯,房间内再次陷入黑暗。
话都说出去了,顾凌只好门关紧,来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几个月前,他打从跟祁澈见面的第一天起就睡在这个位置,但是跟现在的感觉大不相同。
那时候他跟祁澈关系生疏,睡在这反而没什么不自在的。
眼下好像熟了,却感觉用什么样的睡姿躺着都不对劲。
顾凌侧身躺着,听到身后传来祁澈躺下的窸窣声。
祁澈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从前那样。
顾凌缩在床边,不敢乱动,没出多久就听到祁澈的呼吸声渐渐绵长。
又睡着了。
看得出来,他真得很累。
顾凌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甚至看起来不像只是发了个烧而已,倒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地拍戏、看剧本、开会工作之类的。
甚至还是没顾上吃饭的那种。
顾凌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工作需要他这么拼命地去做。
即使娱乐圈内这样熬大夜赶工是常态,但是再怎么样他的地位身份摆在这里,怎么也不至于让他这样自杀式工作,也压根没有人敢这么逼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自己自愿的吗?如果是自愿的,那已经近乎自残了。
顾凌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的手背,那里光滑平整。
摸不到熟悉的伤疤,顾凌的手指动作停了停。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呢?
不吃不喝不睡,弄到体力崩溃高烧不退。
难道……真得是自毁行为?
顾凌忽然想到这个可能,但想了想又觉得太不现实。
一个平时的作息时间表和生活习惯都健康到不能更健康的机器人,「养生」这两个字肯定是头等大事,怎么可能有自毁倾向。
顾凌慢慢睁开眼,轻轻翻身,在暗淡的视野中艰难辨认着祁澈的眉眼、鼻梁、薄唇和下颌,看起来似乎睡得很安稳。
他没法从这张安静的睡颜上探究出问题的答案,只能等他恢复之后再追问了。
他描摹着这并不清晰的五官轮廓,渐渐反应过来,心想不会是被这小机器人算计了吧。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怎么还学会不露声色地撒娇了?还真挺自然的,属于是在他机器人人设框架内的那种撒娇,程序植入得很自然。
毕竟在这种状态下,用那种语气和措辞问他能不能留下来,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拒绝吧!
看着看着,困意袭来,顾凌眨眼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最后失去了意识。
因为心里有事情惦记着,所以他睡得很浅,只要身边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动静,立即就惊醒了。
顾凌模模糊糊地翻身凑了过去,睁开一只眼,见房间内还是漆黑一片,显然天还没亮。
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祁澈的脸,顺着脸部轮廓摸到额头去,发现冷帖还好好地在那里,只不过已经没有降温效果了,就轻轻摘下来丢到一边。
额头上的温度摸起来降了不少,他这才松了口气,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落地窗处的窗帘已经透进来些许暗淡的光线。
顾凌条件反射一般地碰了碰旁边的额头,触手已经不再滚热,悬了一晚上的心在彻底放了下来。
他把手收回来,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忽然手臂碰到了温热的体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离祁澈已经很近了。
他睁开两只眼,在暗淡的晨光中发现自己此时跟祁澈面对面躺着,中间已经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了,稍微伸手就能碰到。
顾凌抬了抬头,看到祁澈的脸。
由于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跟他面对面,顾凌吓了一跳,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翻身想挪远点。
然而还没挪出多少距离,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臂,将他一把揽了回去。
顾凌:“……”
这力道又大又利落,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就被祁澈揽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顿时蔓延开来,淡淡的雪薄荷香也如约袭来,不过这一次的味道很淡,像是只有一丝丝残留了。
“你……”顾凌顾忌着他的身体没用力挣扎,只是稍微动了动,结果就发现揽住腰部的手臂就跟铁箍一般,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病好了?”
头顶传来极轻的笑声,接着是低哑的嗓音:“抱一会就好了。”
顾凌咬了咬后牙,他觉得自己彻底是被骗了!
就不该心软上他的贼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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