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肃很是烦躁,头一次尝到受挫的滋味。除了在叶蕊那里,还从未有其他人让他生出过这种感觉。
这边,高晓肃思索的同时。
燕淑兑了盆热水,按着弟弟的手泡。不时试试温度,再语重心长地念叨:
“你怎么能跑去玩雪呢?”
“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
“来人了也不知道喊我!”
燕晨在她怀里蹭了蹭,讨好地笑:“姐,你别跟奶说,我以后肯定不偷偷玩雪了。”
燕淑沉默片刻,给他擦了擦鼻涕。
她也不想告诉奶,前提是弟弟别感冒。不然就算她不说,奶发现了,最后还是得挨骂。
燕晨没有察觉到燕淑的沉默。
高晓肃的出现,让小孩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故事」中,燕淑最后凄惨的下场。
他不知道要怎么改变故事的结局,只知道悲剧是从燕淑定亲、结婚开始。
“姐,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说这个干什么?”
燕淑闹了个大红脸,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奶或者爸妈跟晨晨说了什么。
不然弟弟怎么会突然让她不要结婚呢?
燕淑慌问:“晨晨,你告诉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舍不得姐……”
小孩声音带了点哭腔,燕淑低头一看,弟弟竟是两眼泛着泪花,一副差点儿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燕淑更慌了,她一直在家,就算是说亲,家里也没来过媒婆啊!除非……
不会的,奶肯定不会卖孙女的。
燕淑猛地摇头,对!她得相信奶,奶绝对不是那种人,小花姐当初嫁人时,奶可是精挑细选。
弟弟可能只是从书上看到了什么,他这段时间经常抱着书看,有小学课本,也有一些常识科普书。
“晨晨乖,别哭,别哭……”
冷静下来后,燕淑低头去哄弟弟。
她以己度人,把燕晨的恐慌,当成了患得患失:“你放心,姐姐就算结婚了,也最疼咱们晨晨。”
“我就嫁在高家村里,到时候跟你就是邻居。”
“你什么时候想姐了,随时可以去家里找我。”
“好不好?”
“好。”燕晨眨巴着泪眼,犹豫地点点头。
一方面,他不想让姐姐出嫁、尤其是嫁给故事中,那个打人的瘸腿男人;
一方面,潜意识又告诉他,在这个女大当嫁的时代,燕淑这辈子不可能不嫁人。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统一化为对高晓肃的排斥。
燕晨强调道:“那你不能和高晓肃结婚!”
这都什么跟什么?燕淑哭笑不得,也更加安心了:以燕家和高家的关系,奶怎么可能会让她嫁给高晓肃呢?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跟高晓肃。”
“其实姐姐也不喜欢他,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知道吗?”
燕晨乖乖点头。
谈到高晓肃,燕淑的注意力又被转移:“还有啊,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看见生面孔,要离远一点。”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跑到你们学校去,差点儿把阿强抱走,结果被癞皮咬住屁股不让走的男人。”
“那个就是人贩子,人贩子最喜欢用糖骗小孩。以后再遇到陌生人要给你吃糖,你就叫姐姐。”
“姐姐帮你赶跑他们……”
燕淑念着念着,低头一看,弟弟倒在怀里,已经不知不觉闭上眼,睡着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
燕淑拿毛巾给他擦干手,把小孩抱回房间躺好,便开始排查屋子里的书。
燕家虽然穷,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往上数三代,燕家个个都是读书人。乃至燕奶奶,都在燕爷爷的教导下识得几个字。
据说以前,燕家的小辈,都是自家人给开蒙的。
放在古代,他们就是实打实的耕读人家。
可惜燕爷爷走得早,那几年时局动荡,藏书没留下来,读书的习惯也断在了燕爸这一代。
好在,燕奶奶始终记得亡夫的叮嘱。
在高家村安定下来后,孙辈陆续出生。日子过得再苦,只要还有余力,她也坚持送孩子们去上小学。
燕小花、燕小溪都是读完小学就没读了。
燕淑不一样,她成绩好。供她时,燕奶奶还曾鼓励她,说以后再送她去县里,继续念书。
虽然最后没去成,但那是外因造成的。
且即便没继续念书,燕淑也没停止过学习。
村里来了知青,那些人都有课本,燕淑和两位女知青交上了朋友,能跟她们换书看。
这些事,燕家从不外传,女知青自然也不会四处声张。
要说起来,燕晨的名字,都是燕淑和燕奶奶一起取的呢——虽然做主的主要还是燕奶奶。
但也不影响,燕淑对弟弟有很深的感情。
家人都忙于生计,她却只需要做些轻便的家务,因为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辅导燕晨的学习。
燕淑一开始还很担心,要是她教不好怎么办?弟弟身体不好,总不能抓他熬夜学习。
但她很快就发现,弟弟的脑子,可比自己好用多了。
她当初成绩好,是有暗地里的勤学苦背,燕晨却是实打实的聪明,学什么都快。
除此之外,他跟寻常小孩没什么两样。
贪吃、趋利、嘴甜……
才八岁的小孩,燕淑清楚,她不能指望弟弟有多懂事,也不指望他对自己有多深的亲情。
但偶尔被甩锅的时候,燕淑还是会很伤心。
听见奶和爸妈不自觉发出的重男轻女言论时,也会感到不平。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弟弟并不像她认为的那样,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小孩。
他心里也是有她这个姐姐的。
怕她出嫁后见不到她,还哭了呢。
就好像看到每日悉心浇水、施肥的嫩芽抽出绿叶,精心饲养的猫儿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望着床上熟睡的小男孩,燕淑轻轻弯眉,笑了起来。
第6章 年代男主未婚妻(6)
先天不足的弟弟
燕家大部分的书,都在燕淑和燕小溪那个屋里。
燕晨跟爸妈睡,夫妻俩都不看书,他们房里的书自然也不多,只在窗前木桌上零散堆放着一些。
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封皮,燕淑脸上微红,赶忙将书收了起来。
这是一本抒情小说,跟村里的女知青借的,估计是前几天弟弟要书看,妈去她房间随便拿了几本夹带过来的。
幸亏爸妈不识字!
燕淑自觉找到了惹哭弟弟的罪魁祸首。
除此之外,她还翻到了燕晨写完的作业,乱七八糟地夹在各种书里,看得强迫症头大。
小孩丢三落四,燕淑也给他整理惯了。
叹了口气,她将这些作业分门别类放好,和那本抒情小说一起放回自己房间,免得之后弟弟开学找不到。
做完这些之后,燕淑又拿出织到一半的围巾。
本想坐在爸妈房里继续,想到弟弟叮三嘱四让她注意爱护眼睛时,那副小大人的模样,燕淑忍不住笑了笑,还是来到了堂屋靠门坐下。
夕阳逐渐将白雪映成橙红色。
去县里打年货的家人们也回来了。
燕淑闻声去迎,只见刘氏和方氏,还有燕小溪三人走在前面。
她们手里提着些轻便的袋子,背篓里也装着东西。燕爸和燕大伯走在后面,毫无疑问,两人就是专程跟去拎包的苦力。
关键在于燕奶奶。
老太太脚下生风,满脸气愤,一副恨不得回来拿把菜刀,再出去找人比划两下的模样。
这是咋了?早上出去时不还好好的吗?燕淑用眼神询问燕小溪,后者沉默地,冲她微微摇头。
不过燕奶奶也不是憋得住的人:“你们说她什么意思?啊,咱家这么大一群人,她就权当看不见是吧?”
“小花才嫁过去几年啊?两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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