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濒危,正在进行任务成功几率检测……】
【检测完毕,经主脑判定,此界面任务成功几率为零,准备抹杀……】
那是一道不属于系统的机械音,更为冰冷,更为生硬。
系统吓坏了,拦着不让动手:【抹杀什么!不许抹杀!还没到100%呢,反派黑化度才99.99999%而已!】
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经主脑检测,反派黑化度已无限趋近100%,符合抹杀标准。】
系统瞬间炸毛:【哒咩!哒咩!黑化度才升到99.999999%,还没到100%呢!你不许杀我的宿主!】
那道带着冰冷杀机的红光在孟舟山周围不断徘徊,最后又被系统一次次挡了回去。
孟舟山用力踩下油门,把速度飙到了最快,终于赶到楼下。外间下着瓢泼大雨,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来不及等电梯,径直朝着楼上飞速跑去。
彼时陈平川已经推着轮椅,把隋月声带到了楼梯口。现在夜幕才刚刚擦黑,人们还没下班,正是整栋楼最安静空旷的时候。
陈平川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直跳,在脑海中酝酿着该怎么把隋月声推下楼。死也好残也罢,只要能骗到赔偿金,别的都不重要。
他缓缓伸出手,屏气凝神,朝着隋月声后背伸去。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安静得有些反常的隋月声忽然回头看向了自己——
那双眼漆黑暗沉,好似一滴化不开的浓墨。清秀苍白的脸带着笑意,唇角微微上扬,阴郁诡异。
“舅舅……”
隋月声轻轻开口,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尤为明显。
陈平川下意识缩回了手,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月声……”
隋月声问:“你想推我去哪儿?”
陈平川脑子一团浆糊,手腕抖个不停。说不清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害怕:“舅舅……舅舅推你出去散散心……”
隋月声闭眼,侧耳倾听片刻:“可是外面下雨了。”
陈平川闻言一愣,半天竟是编不出个理由。只见隋月声忽然转动轮椅,转身面对着自己,然后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舅舅,你知道吗,楼上死了两户人家。”
陈平川:“知……知道……怎么了?”
隋月声轻轻推动轮椅,绕到了他身后,轻描淡写道:“我听说,是同一个凶手做下的连环凶杀案。他每杀一个人,就会在墙上留下一个衔尾蛇图案……”
陈平川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觉得隋月声在自己身后说话,莫名有些毛骨悚然:“那又能说明什么?”
隋月声盯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说明……如果这里再死一个人,只要在墙上画一个同样的衔尾蛇图案,警察很可能会认为是之前那名凶手做的……”
他话音未落,底下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有人正朝着这里飞速赶来。
隋月声微不可察顿了顿,目光朝着楼下看去。
……
这栋楼里暗藏的危险太多,无论是杀人手法怪诞的凶手,亦或者恶意满满的人性,都让孟舟山对隋月声的处境感到担忧与不安。
然而当他赶到楼上时,还是来晚了一步。只见那名坐着轮椅的少年被他舅舅亲手从楼上推下,连带着轮椅一起滚下楼梯,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失去掌控。
“隋月声!”
孟舟山见状瞳孔一缩,飞快上前接住了他。同时抬手挡住掉落的轮椅,重重丢在一旁,低头去查看隋月声的情况:“隋月声?隋月声?”
少年从楼梯上滚落,眼前一阵眩晕,外露的皮肤都是台阶刮擦出的伤口。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目光艰难聚焦,却见是孟舟山,
“叔……叔……?”
他面色苍白,声音难掩疼痛,看见孟舟山的一瞬却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红着眼眶紧紧抱住了他,滚烫的眼泪顺着衣领滚落进孟舟山后背,烫得让人心慌。
“叔叔……”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又带着痛楚。两条受伤的胳膊紧紧圈住孟舟山的脖颈,啜泣难止。
陈平川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状况,惊慌下楼,对着孟舟山一个劲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我真没有推他……”
孟舟山没理他,下巴抵着隋月声的头顶,安抚似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低沉:“没事,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他语罢收紧怀抱,把隋月声从地上抱起,目光冷冷落在一个劲摆手解释的陈平川身上。
陈平川生怕孟舟山报警:“真的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是他自己……唔……”
话未说完,他肚子上便挨了重重一脚,后退几步直接摔在了楼梯上,不禁捂着后腰痛嚎出声。
孟舟山却看也未看,抱着隋月声径直下楼,走到自己停车的位置,把人放进车后座,然后驱车朝着附近的医院快速赶去。
【叮!】
系统在黑暗中冷不丁响了一声,
【请宿主注意,抹杀警告解除,反派黑化度已降为95%】
孟舟山闻言开车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此时他顾不得询问什么,只想赶紧看看隋月声的伤势,车辆在雨夜中飞速疾驰,水花四溅。
雨幕连绵,在一片细细的雨丝中,整座城市的景物都跟着模糊起来。霓虹灯虚化成了一圈圈的光晕,只有医院亮起的红色十字灯无比醒目。
晚上七点,正是交通拥挤的时刻,好在医院的人并不算多。孟舟山在前台挂完号,然后抱着隋月声去科室做检查拍片,在病房等待结果。
“都是软组织挫伤,应该不严重,等会儿结果出来了我会通知你们的。病人走路不方便,家属就更应该仔细点,从楼上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护士帮隋月声处理好身上的大小伤口,有些严肃的叮嘱了一番,这才推着小车离去。
隋月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像一件被摔碎的玻璃器皿。孟舟山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声音关切:“喝一点?”
隋月声垂眸避开,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松手。
孟舟山只好把水杯放回去。他拨开少年眉眼间的黑色碎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静默片刻才出声问道:“你舅舅为什么要把你从楼上推下来?”
为了骗保?
隋月声垂着眼眸,无声点头,声音沙哑道:“他给我买了保险……只要我死了……就可以拿赔偿金……”
孟舟山闻言没忍住闭了闭眼,他慢慢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只觉指尖一片沁凉。
他这一生写过很多故事,字句都在揭露着人心险恶。可现实似乎永远比纸上轻飘飘的文字要残忍千万倍。
上一世,隋月声死后,孟舟山有很多年都没能再拿起笔,也没能再写出任何故事……
有人说他江郎才尽,有人说他腹内无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都不是……
孟舟山在那栋危楼里住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那三年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救出隋月声。只要他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很容易就可以发现那名少年糟糕到近乎绝望的境况,从而伸出援手。
可他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他日复一日埋于桌案,写着他那些死气沉沉、一文不值的字句,剥皮着腐烂发臭的真相,却从未去想过要去看一看外间那些活生生的人。
孟舟山给隋月声留下的只有一盆无心遗落的向日葵,里面埋着一颗永远不可能发芽的死种。三年后少年却捧花相赠,回报着这短暂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份善意。
严越昭说隋月声是杀人凶手……
外界推测也是这样……
可无论人们如何猜测,孟舟山都想救一救那名少年。
“别怕……”
孟舟山缓缓收紧双臂,抱紧了隋月声。他衬衫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温暖。衣襟夹杂着落雪般清冷的古龙水味,混着烟草香,莫名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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