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才定了定神,半施了一礼,语气略有些僵硬道:“事急从权、无意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一时没听见回应,谢靖洋也不在意。这会儿工夫已经足够他从刚才那些微尴尬的场景中冷静下来,又告了一声罪,准备退到外间暂候。
只不过他刚刚走了一步,就被一只手搭住了手腕。
脉门被碰,完全下意识的,谢靖洋反手一扣,借着转身的动作一个旋扭,一声骨节错位的牙酸动静之后,刚被生生拖下来的宁可枝有被掐住了脖子摁在了床上。
这一切动作发生得太快,天旋地转的让宁可枝那因为生病而混沌的脑子越发处理不过来现在的情况,而他眼前已经不仅仅是模糊,而是像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一会儿黑屏、一会儿白屏,又一会儿冒雪花。
但是不管黑白屏还是冒雪花,系统给出的倒计时都格外触目。
[灵光一现]
是宁可枝刚才完成剧情点时抽奖抽出来的一次性技能,作用是在30秒内大幅度提高宿主在特定方面的素质,而这个“特定方面”取决于宿主使用技能时的意愿。
宁可枝在询问过系统这个“特定方面”包括“演技”之后就干脆利落地使用了。
——有什么比病重到意识模糊的时候仍旧对人念念不忘更能打动人心呢?
他之前隐隐约约有这种想法,但是碍于自己被系统评价为“稀烂”的演技,不敢轻易有所动作,生怕弄巧成拙反而搞砸了。
但是这会儿有这个技能就不一样了啊!
天降及时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30秒。
足够他把台词说完还有的剩了。
至于技能结束之后?
别的演不好,他还不能装晕吗?反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晕过去都不奇怪。
做出决定以后宁可枝也不磨蹭。
他组织了一下台词,又回忆了几部当年看过的狗血网剧,默念着“演技”选择了使用技能。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出师不利到这地步。
他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掐住了脖子摁倒床上。
——这什么情况?
他演的是重病在身还情深不改的舔狗吧?而不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刺客吧?
宁可枝茫然的这瞬许,技能倒计时已经走了一半,他顿时也顾不得分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按照之前的剧本演下去。
好在这会儿buff在身,他安排好了剧本、似乎就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
右手失去了知觉,完全指望不上,宁可枝别扭着用着被按住的左手,指尖一点点向下勾去,想要去碰扣住他腕的手指,他完全无视了对方掐住了他脖子的危险动作,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这眼前人的面容。
脖颈上的力道压迫着喉管,让发声变得困难,但宁可枝还是艰难地挤出字句,“别……别走……”
然后……
卡住了。
宁可枝:[!!!]
他忘记主角攻叫什么了!
宁可枝觉得这实在不能怪他,他和主角攻的关系远没有亲近到互称名字,平素面对面的都是“谢将军”“宁先生”的叫,而宁可枝平时不管是在心里代称,还是和系统交谈的时候,都是用“主角攻”来代指……也因此,他上一次看见主角攻的名字还是小半年前刚到这个世界接收原书剧情的时候。
他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大佬,忘记不是很正常吗?
眼看着已经变成个位数的技能倒计时。
宁可枝内心哀嚎:[快啊统统统系统,求求求求救命!]
系统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几乎是宁可枝求救声音刚刚落下,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像刚才抽奖转盘一样的半透明界面,上面迅速浮现了一行毛笔字。
宁可枝被投放到这个身体的时候也掌握了一部分原主技能,这会儿自然看出了这三个字笔走龙蛇、气势不凡,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鉴赏,满心满眼都是“得救了”这三个大字。
——[谢靖详]
在系统的提示之下,宁可枝气若游丝地吐出了后二字的名,“靖……详……”
他说这话时,眼神近乎热烈,好似这两个字的名字就可以成为他全部的支撑。
多亏了技能buff加身,就算刚才宁可枝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面上仍旧情深一片,目光顺也不顺地盯着主角攻的脸、像是要将这张面孔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卡着技能倒计时归零的时间点落下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宁可枝毫不犹豫地两眼一闭、假装昏迷。
宁可枝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了技能加成之后什么也不是。
未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被毁于一旦,他还是直接昏迷更合适。
——等到醒了以后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意识恍惚时的真情流露。
宁可枝在心底悄悄给自己比了个“计划通”的拇指。
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
宁可枝本来打算“假装”昏迷的,不过他现在的身体本就虚弱,刚才又受了那一下子冲击,大脑眩晕得厉害,刚才能清醒地说出话来,纯粹是技能buff加成外加吊着一口气,这会儿一放松下来,竟是真的晕过去了。
宁可枝这边干脆利落昏得痛快,谢靖洋却愣在了原地。
那炽烈的几乎要把人灼伤的……爱慕?
是爱慕。
谢靖洋迟疑了一下,在心底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那显露出来的感情太热烈太过不容辩驳,近乎煌煌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但是他又不期地生出些困惑——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模样?
这位宁先生在府中住了也有小半年光景,不敢说了解,但是谢靖洋对他的性子还是知道几分的。
这人并没有什么显露于外的傲气,对待他人、甚至是对洒扫的粗使仆役都是温文有礼的,但是那骨子里的淡漠,或者说“漠然”,却是遮掩不住的。
他看这个世界像是居高临下地隔了一层,是以在他眼中公卿侯爵与使役仆从都是一般无二。
这样打从骨子里透出的傲然,都到了可以被称之为“狂生”的地步了。
但是这样一个人,也会有那般热烈的时候吗?
那层无形中的隔膜终于被打破,却像是要将目睹的人也一同裹挟着燃尽一般。
灿烂的、热烈的、像是在燃烧生命一样。
而他刚才唤的——
靖、镜……情?
那声音太过细弱,谢靖洋这会儿也不能非常肯定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情绪从片刻的震撼中脱离。
谢靖洋清楚地知道,即使对方确实是看着他唤出那两个字的名,但那称呼的绝不是自己。
那样热烈的仿佛燃烧一样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他素日里与这位宁先生相处,可没有感受到半点。
这位宁先生设计来谢府、是与那个人有关吗?
……
谢靖洋正拧眉思索间,旁边却传来一声重重地咳嗽。
白须大夫动作极重地把药箱放在地上,黑着脸看向这边。
见谢靖洋转头看过来,老大夫冷哼一声,“是要清热消火?还是明神醒脑?”
他又亮了亮处理药材的小刀,“不若切了干净,也好一了百了!”
等他说完这两句话,后面追着的药童才姗姗来迟,喘着气儿追道:“师父,您慢点儿啊!”
老大夫一边从药箱里往外拿物什,一边头也不回地喝骂,“慢慢慢!病人能等吗?!要是真跟你似的磨磨唧唧,人都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小药童这会儿却一点儿也听不进师父的教训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身形交叠的两人,磕磕巴巴,“将……将军?!”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拉着师父出去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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