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安有些遗憾。
当年的网络也不发达,论坛也已经封站消失,照片更没有云端保存的说法,清除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十多年过去了,多少证据都被彻底销毁,姜筝是唯一的突破口,可……
黎容淡淡道:“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
上一世杜溟立能够扳倒韩江,靠的绝不是信口雌黄,他一定掌握了韩江无法辩驳的证据。
那些证据,一定还在。
姜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欲言又止,但却难以启齿。
黎容抬眸看着姜筝,眼神锋利,仿佛刺骨钢针扎入姜筝的皮肉:“姜筝,徐唐慧在A大广场卖了十多年的棉手套,她丈夫忍受不了和她离婚,她的家人骂她是疯子,有神经病,她伤痕累累饱受摧残,只为了给自己挣一个清白,你大可去A大随便找个学生问问,有谁不知道广场上那个执拗的傻瓜,在等一个毫无希望的真相!
再看看你自己呢,你被威胁,被恐吓,被卷入构陷别人的漩涡,被玩弄感情剥夺权利,你的所有悲剧全部来自于韩瀛的不负责任和韩江张昭和的精巧算计。你说黎清立不懂息事宁人,反其道而行,你扪心自问,作为毫无反抗能力的小人物,当灾难降临到你身上,你是希望这世上都是韩江张昭和之流,还是希望有能替你说话的黎清立!”
他突然将手中茶杯重重置在桌面上,瓷杯与实木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
那股震颤仿佛沿着木桌传递到了姜筝心底,姜筝惶恐的睁大眼睛,猝不及防的落下两滴豆大的泪珠。
黎容从未如此严厉的和人说话,那一瞬间,就连耿安都被吓傻了。
第136章
姜筝咬着唇,将原本发白的唇瓣咬出了淤血,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是带着一腔愤怒答应耿安的邀约的,愤怒之下,恨意之下,她将曾经她发誓要保守的秘密和盘托出,愤怒也冲淡了盘桓在她记忆里的恐惧。
可稍稍冷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仍然有不愿说出口的隐痛和顾虑。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黎容的话,更像是向她泼了一盆冷水。
让她无法躲藏在自己搭建的温床里,必须直面自己和别人凄惨的人生。
直面真相很痛苦,姜筝险些恼羞成怒,好在她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被岁月磨掉了几乎全部的锋芒。
现在她必须坚定下来,要么让韩家父子付出代价,要么继续这毫无希望,背负屈辱的一生。
姜筝终于鼓起了勇气,豁出脸面,低声道:“当年我,怀孕了,就是实验室那晚。”
说罢,姜筝羞愤的扭开了头。
耿安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接忘记遮掩脸上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黎容却是收起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冷漠的看着姜筝。
“你生下来了?”
姜筝恨恨道:“怎么可能,当然是做掉了,我是过了三个月才发现的,那时候韩瀛已经抛弃我出国了,学校里张昭和还在密切监视我,我为了毕业证,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幸好我很瘦,肚子不是特别明显。”
耿安皱了皱眉:“你怎么三个月才发现,你……”
姜筝麻木道:“第一次怀孕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感觉是怀孕,至于月经不调,我以为是那段时间受的刺激太大,毕业就会好,直到小腹开始凸起,我才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怕觉得不对了,却还是想要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只是吃多了,喝多了,长赘肉了。
到后来,实在没办法骗自己了,才恐惧的不知所措。
时过境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她无数次想去死,但又畏惧的缩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还要在同学面前强颜欢笑。
黎容问:“既然他们一直监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去做手术吗?”
姜筝绷紧了唇,片刻后,叹了口气:“我父母都是嘉佳中心医院的医生,我妈是妇产科的,我爸是儿科的,我去医院找我父母天经地义,我父母瞒着别人给我手术,顺便做一份DNA鉴定,也很容易。”
耿安哑口无言,姜筝身上发生的事,可比他想象的复杂多了。
嘉佳中心医院。
黎容听到这个名字,稍微有些敏感。
黎容:“所以你父母还是知道了。”
姜筝已经把自己最屈辱的经历说出来了,她现在无所顾忌。
“是,我父母很失望很生气,我爸爸差点气到脑出血,可我那时候精神状态也很差,尤其是对比结果出来,算算胚胎的大小,正好是那天晚上……他们怕我真的去死,就也不敢多说什么。我六神无主心力交瘁,还是我父母细心,想办法做了鉴定报告,保存了下来。如果出事之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父母,他们一定不会允许我答应韩江的要求。”
姜筝的父母比姜筝考虑周全的多,他们得知姜筝手机里所有的合照和信息都被强行删除,就知道一定得留下点姜筝和韩瀛在一起过的证据。
虽然韩江和张昭和这一招移花接木把姜筝也摘了出去,但这件事情里,姜筝并没有占到便宜,甚至还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个证据,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但是有备无患,不能让姜筝一直处于被动。
这件事,姜筝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后来和她在一起的富二代。
黎容突然道:“你父母还在嘉佳中心医院工作吗?”
姜筝愣了一下,不知道黎容为什么突然问起她父母,但她还是答了:“我妈妈还在妇产科,我爸这些年都没拼到个科室主任,心灰意冷,去年已经从儿科退休了,院长要他返聘,他没答应。”
“去年。”黎容轻轻念叨了一句。
律因絮的一期试验就是在儿科做的,进行这个试验的时候,姜筝的父亲还在儿科工作,虽然不是主任,但也是很有资历的医生了。
姜筝深吸了一口气:“鉴定报告还在我手里,但现在不能给你们,如果你们让我看到确定能扳倒韩江的实力,我会全力以赴的。”
姜筝说罢,抹了抹挂着泪痕的脸,捋了捋头发,双手一撑桌子,打算站起身离开。
耿安忍不住问道:“老同学,你都跟韩瀛失联这么多年了,也和别人谈婚论嫁了,为什么又能被韩瀛骗?”
姜筝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黯然:“我,已经和未婚夫分手了,我这个年纪,也需要感情填补内心的空虚和伤害,韩瀛恰巧这时候出现罢了。”
旧情人,有过去,有肌肤相亲,有感情基础,有时光滤镜,所以她一时意乱情迷,又陷入了这笔糊涂账。
耿安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呢?”
韩瀛才跟姜筝在一起多久,这个富二代可是很多年了。
姜筝舔了舔发干的唇,眼睛颤了颤:“流产手术后,我就很难怀孕了。”
说罢,姜筝也不等耿安再问什么,她拎起手边的包,把棉大衣往身上一披,匆匆离开了茶室。
黎容也没阻拦,他只是抬手碰了一下茶壶,紫砂壶壁上,已经彻底没了温度,凉的透骨。
姜筝走后,耿安看向黎容。
他有太多疑问了,黎容为什么知道那个徐唐慧过的惨,为什么好像对姜筝的遭遇心里有数,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是帮岑队长的忙,但黎容却像感同身受一样。
黎容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耿安的肩:“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今天谢谢你了。”
耿安对韩江和张昭和来说是一个变数。
上一世耿安在杜溟立手下,杜溟立顺着这条线挖出了韩江的秘密,在韩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即中。
这一世,这个秘密同样也是他的武器。
岑崤还没在九区站稳脚跟,现在不是扳倒韩江的时候,而且黎容还有一些疑问没有搞清楚。
姜筝的叙述中,除了既定的事实,还有很多主观臆断的成分,比如她认为韩江因为徐唐慧的不识时务耿耿于怀,栽赃陷害是为报复,张昭和在她口中,是韩江命令的执行者,是下属,是牵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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