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舟走近了些,忽然后悔没有带一件更舒适像样的衣服来。
明桓脖子上被粗糙的军服擦出一点痕迹,脚踝似乎也被不合脚的鞋子摩擦得红彤彤一片,衣服裤子本来就短了不说,这样冷的天,他居然连袜子也没穿一双。
郁寒舟眉头又拧了起来。
放轻了呼吸,伸手把困极了的小龙抱起来。
少年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还是没完全醒来,好像累极了。
但是那本来蜷在自己脚踝上的尾巴,却自然而然地缠上了郁寒舟的手腕。
脑袋不自觉往他怀里拱一拱。
长高后的明桓抱在怀里少了几分温软,但那双腿修长又清瘦,膝盖弯搭在手臂上时,和分化前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看着像长高了。
可实际上也没重多少。
还是这段时间补充的营养不够,食物能量都补到骨骼里去了,个子是窜高了,却没长出什么皮肉。
摩挲着手上的单薄又粗糙的触感。
郁寒舟才意识到——
明桓他居然,没有穿里面的薄衫和内裤,直接套的军装外套和裤子。
太不懂事了。
居然穿成这样就跑了出来。
吊网下还放着一小堆最普通的营养剂空壳。
粗略一数就有七八支,可见他也是饿极了。
郁寒舟本来因为他安然无恙而感到微微放松的那颗心。
又无端冒出点火来。
第44章 回家
手臂微微收紧, 怀里的龙哼唧一声,有点不舒服地往他怀里再蹭一蹭。
抱着小龙的手臂又松开些,明桓盖着厚厚的军服, 只露出一小个脑袋, 好不容易被抱在怀里暖和一点,他舒张开的四肢动不了, 就缩着脖子往能遮风的军服里缩。
钻了一会儿。
郁寒舟走两步到湖边, 再低头只能看到额头上一对小小的犄角。
这颗星球温度不算高,而且自转很慢,夜晚极长。
如果他今天不找过来。
明桓就预备这样吹着冷风, 在连个盖被也没有的地方睡个三天三夜?
等一下。
他头顶柔软的头发怎么还被烧焦了一小撮。
湖边上倒映的星光微亮,映在小龙脸上。
军服大衣拉下一点, 像是一点点把脏兮兮的鸡蛋壳掀起来。明亮的星光倒映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明桓睡梦里微蹙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
居然连眉毛和睫毛尖端都灼到一些。
首都星郊区那一场爆炸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军服再拉下一点。
小龙的脸上擦出一道细长的灼痕, 在靠近他胸口的眼尾下,还在渗血。
是激光炮擦到的伤口。
差一点点就伤到了他的眼睛。
嗅着小龙浑身上下难闻的烧灼气,郁寒舟脸色又冷凝下来, 直接把军服拉到他脖子以下, 再由上往下地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再到锁骨。
小龙被他的动作惊得很不满地又哼唧一声, 缓缓地掀起被烧没了一小撮的睫毛,睁开了眼睛。
“?!”
明桓差点直接从他怀里跌下去。
蹬了两下腿后被抱得更紧,看到郁寒舟扯着自己军服纽扣的那只手, 声音拔高了一点, “郁寒舟!你在干什么!你有病吗!”
声音也有点变化。
是很清朗的嗓音, 很是好听。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没有, 没有!”
明桓呼拉一下直接跳下来, 结果忽然没站稳一脚踩进湖水里溅起水花后手腕又被拉住。
脚底下被几块锐利的石头划到,一连退几步,就感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将他拉得往前一扑,跌进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头顶传来的声音似是带着点薄怒似的喑哑,“还闹。”
“不是说了,在家等我吗。”
郁寒舟知道这只小omega有点别扭,明桓从成长期开始就很不喜欢别人看到和触碰他的身体。
看他刚刚动作也不像有什么大伤,就继续拿长长的军服外套披在他身上。刚刚过膝的外套,穿在明桓身上,正好到小腿肚。
是长高了不少。
明桓撞到鼻尖酸疼,“你跟我不是没有关系了吗。”
“解除抚养关系嘛,我知道了。”
“还等什么,不等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当你的上将,每天忙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再管我了,你肯定松了口气。以后不用带着我这个拖累,你……”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是明桓不得不直面,他的确被郁寒舟丢掉的事实。
小龙有点骄傲地别过脸去。
“我帮你修了一次机甲,一亿只用还你九千五百万,这些我都算得清楚的。虽然你还是亏了很多,但是,但是我好歹给你争取来了一颗矿产星。我们以后就算两清了。”
明桓低下头。
光脚踩在沙地上,脚指头微微曲起,抠着地上的杂草。
郁寒舟:“两清?”
明桓心里头浮出一点委屈。
“早就说好了嘛。你想养我就养我,不想养我也没关系……”
“跟我说一下就可以了。”
“我又不会缠着你。”
郁寒舟不说话了,明桓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挠了挠眉尾。
心里头闷气本来都被帝国抓他那件事搅和得释然了很多。
刚刚半梦半醒间,感应到熟悉的机甲在试图定位,他屏蔽了两次。
但是第三次,他同意了。
他知道那台机甲已经被军部录入,也知道,是郁寒舟在找他。
也许,三年的收养,需要一个更郑重一点的告别。
郁寒舟一定觉得很亏。
“我知道你给我花了很多钱,但是那些,本来,本来也不是我一定要求你买的。你,你自己要给我买的……”小龙越说越急促,好像有点抓不到重点了,最后猛地一抬眼,漂亮的眼眸撞进郁寒舟眼底。
“我本来很好养的,是你非得,非得给我花这么多钱。”
“这不怪我的。”
郁寒舟始终不说话,明桓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挠了挠眉尾,“你听懂了没有。除了那一亿,别的钱我不会还你。”
其实是,再多地他也还不起了。
真的没钱了啊。
他还要在这里盖房子呢。
肚子也很饿。
他带的营养剂大概也只够吃七八天。
“我不要你还我。”
郁寒舟说,“我们先回家,再慢慢谈。”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我说了,等你分化了。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现在精神力不是很稳定,我必须带你回家先做个身体检查……”
“抚养权不是到期了吗,为什么你还可以命令我。”
“我不是命令你,我是建议。”
“建议的话,我可以拒绝吗。”
“那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明桓觉得和郁寒舟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真的有时候就像做陈述报告一样。他总是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安排别人。
可他不喜欢。
“还要理由才能拒绝的话。”
“不就是不可以拒绝吗。”
明桓脱下身上的外套,交还到郁寒舟手里。
冷风吹着他被烧焦的头发,眉毛,将他眼睛下那道伤疤映得清晰可见。
“其实我,我知道总有这一天的。我也有自己存好钱,我也不是说,一定要你怎么样。如果你并不需要我,只是因为alpha必须照顾omega,所以想要养我,那就没必要了。既然我已经成年了……”
郁寒舟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冷声道。
“你破壳才三年。”
“……”
郁寒舟为什么总是可以几句话把人搞得这么生气呢。
明桓成熟又稳重的面具渐渐出现一点裂痕。
“我说过了,我觉得我自己可以——”
“我觉得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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