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锐咬了下唇,将本就水润的唇要的更是殷红,显露出一抹艳色来。
“你过来。”他嗓子哭哑了,声线都稳不住。
戴子灏稍稍往前倾了身子,然后被唐星锐一把抱住。
他僵了身子。
他的身前有不少被划伤的伤口,应该赶紧处理,而不是让它晾着,还被唐星锐压着。
是的,唐星锐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但是戴子灏没有丝毫表示,他努力的放松了身子,让自己不要硌着唐星锐。毕竟他跟自己不一样,就连稍稍用力,皮肤都会泛红。他感觉到唐星锐拥抱自己的力度,不知道该如何做,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抬起又放下。
半晌,他重新抬起手,回抱住了唐星锐,笨拙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唐星锐将下巴搁在了戴子灏的肩膀上,眼泪勉强有止住的趋势,但还是顺着下巴往下滴,将对方黑色的外套洇深了一大块。
因为哭得有些用力,唐星锐小声的倒抽着气,他抽噎着对戴子灏说:“我说那些话的本意也不是想凶你啊,但是你怎么能冷暴力?”
“不是冷暴力,我……你先别哭了,好不好?”虽然现在的场面自己有些不擅长,但戴子灏真的有在很用心的想让唐星锐不要再哭了。
他还是喜欢他笑得两眼弯弯的样子。
可是他不会说话,连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戴子灏第一次讨厌起了自己的笨嘴拙舌。
“你还说没有冷暴力!没有冷暴力你干嘛刚刚不理我啊,你就算跟我吵架也比不搭理我好吧!”唐星锐听到了,立马就从他肩膀处抬起头来,生气的控诉。
戴子灏抿唇:“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唐星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此时那双颜色浅淡又没有情绪的眼眸不复往日的平静,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往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戴子灏跟他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将视线移开,目光虚虚的落在了唐星锐身上。
“别生气……”他轻声说道。
唐星锐见他认错态度这么好,自己都气不起来了,但他还是不依不饶:“现在知道我生气了,刚才怎么不知道?”
戴子灏重新看向他,浅淡的眸色像化开的蜜糖,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唐星锐。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我以为你在厌恶我。”
以为是讨厌又厌烦他的自作主张也好,还是生气反感他的所作所为也罢,戴子灏想,他其实都无所谓的,他完全可以像是以前一样,当做看不到,漠视就好。
但是……当唐星锐说出“这样是不是会格外刺激”的时候,戴子灏还是感到了难过。他想不是的,并不是因为格外刺激才会去做那些事,他只是想节省点时间,让大家早点出去而已。
好像……又被误会了。
他想说服自己像平日一样无视就好,但连自己的脾气都有些控制不住。
“厌恶?我为什么要厌恶你啊?”唐星锐打死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显得有些愣怔,急急的为自己正名,“可是我刚刚是在担心你啊!”
担心?
戴子灏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这个,表情变化了一瞬,目光露出一丝茫然。
他有什么能赢得别人担心的地方吗?
不,应该说,戴子灏值得别人的关心吗?
唐星锐没有得到回复,更着急了:“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连别人是关心你还是厌恶你都听不出来?”
戴子灏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之前可能会吧,他会因为别人目光里一点点的怜惜就像只哈巴狗一样贴上去,渴求着那点施舍的善良。但后来就渐渐的失去了分辨的欲望,进而失去了分辨的能力——总之,恶意的目光总是更多,没有必要去自讨没趣。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直到现在,已经对外界的情绪感知趋于麻木。
这样,他就很少去在意外界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也不会让那些人和事牵动自己的情绪。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戴子灏变得越来越沉默,将自己慢慢的跟整个外界隔离开来。
就像是唐星锐一样,他面对对方的指责与诘问,下意识的当成了对自己的不满,他习惯性的沉默着接受了一切,却没有看到那人眼里的担忧。
唐星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感觉此刻的戴子灏比平日看起来要更加沉默,但却带着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与脆弱。
他想,怎么会有人连担忧和厌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都能搞错呢?那得是对外界的感知有多麻木……又是为什么会这般麻木?
光想想唐星锐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针扎一样疼,眼泪又止不住了,抱着戴子灏将脸贴在了对方修长的脖颈处,呜咽出声,跟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
戴子灏被蹭得有些痒,他动了动身子,却被唐星锐更紧的搂住了,力道有些大,勒得腰疼。他想了想,像今早上一样抬手拍了拍唐星锐的脑袋。
“对不起。”
“除了抱歉就是的对不起,戴子灏你是直男癌吗?”唐星锐恶狠狠的在他的肩窝处使劲蹭了蹭,将眼泪全蹭在了他身上。
戴子灏感受到了脖子一侧冰凉的液体,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唐星锐。
“是我的错……我不太会说话。”
“才不是,”唐星锐吸了吸鼻子,“因为我是爱哭鬼,才显得像是自己占了理。”他渐渐止住了自己的啜泣,只是还在小小的抽着气:“我不知道……下次不会那么大声对你说话了。”
如果你对外界情绪的感知这么迟钝,甚至会误会的话,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借着关心的名义对你大小声了。
关心就是关心,他应该光明正大的表达出来的。
“戴子灏,你别难过呀,好不好?”唐星锐从戴子灏的肩膀处抬起脸来,一张脸上全是泪痕,鼻头和眼尾都是红的,好不可怜。
戴子灏想说他并没有难过。
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过这些话,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困惑:唐星锐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有什么值得的地方吗?
但是最终他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轻轻点了下头。
唐星锐近距离的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一直认为这双眼睛很漂亮,像琥珀,但琥珀圆润,它更清冷。
他想,他本以为戴子灏是个冰川,但总有春天冰雪消融的时候。冰川下面埋藏着的一定是小小的种子,春风一吹,浅草破石,万物疯长。就像他依旧坚信戴子灏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一样,冰冷的外表下总有希望。
但此刻,唐星锐觉得自己错了。
他的内心可能并不是冰川,而是一片沙漠。
一片像他们脚下这座荒凉的沙漠一样,空旷沉寂,没有一丝生机。风一吹,连点回音都被吞噬殆尽。
“有一年的植树节,我亲手种下了二十二棵树,”迎着戴子灏疑惑不解的视线,唐星锐松开了一直抱着他的手,笑着说了下去,“我喜欢自己栽培下的树在荒漠中茁壮成长的样子,那会让我有种成就感。”
“看,我打败了沙漠——凭几棵小小的树苗。”
戴子灏没有听明白,但他觉得或与有自己有关,迟疑的点头表示赞同。唐星锐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原本盛着泪水甚至还有些水汪汪的眼睛重新眯了起来,露出了他的小虎牙。
他的脸虽然哭得红红的,但依旧笑起来给人一种甜甜的感觉,好像心都被治愈了。
见他笑了,戴子灏微微勾起嘴角,也笑了。
心里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甚至悄悄舒了口气。
他在服役的那些年,面对再可怕的敌人都没有这般慌乱过。
唐星锐现在倒是没事了,只是戴子灏被他硬是抱着不撒手,肩膀处蹭了一大片眼泪不说,还弄得衣衫凌乱,他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平时没有那么、那么跟别人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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