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门,季远才放松下来似的,视线一转到了言轻身上。
季远以为言轻发现了什么。但经过短暂的观察,他就知道不是,言轻如果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清澈地像水底的玻璃球一样。
原来他以为的笨蛋不是笨蛋,是个小狐狸,刚刚在用语言诈自己呢。
季远笑了一下,又很快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
言轻谨慎道:“你相信我刚刚那些话?”
季远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要通情达理,他点点头:“如果不是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你不会轻易来实验室找到我。”
“而且你没必要撒谎,毕竟这是一个很容易戳穿的谎言。”季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怎么撞鬼的?”
“以及在哪里撞上的?”
言轻和他一五一十说了,包括昨天下午于嘉林的突然消失。
不考虑季远的人设,他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他会认真地注视着说话者的脸,时不时抛出一个疑问,眼镜片泛着柔光,一眼就让人知道他极为严谨的态度。
他问:“既然昨天下午就碰上了,为什么昨天下午不来找我?”
言轻愣了愣:“这不是去买佛像了么。”
季远挑了挑眉,眼镜片后的眼帘微微抬起:“下次碰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言轻迟疑道:“不如我拉个宿舍群,下次出事我发群里。”
还拉个群?
季远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脱口而出:“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另外两个人对你什么心思不知道吗?”他语气快速,连珠带跑似的,“先不说段丞,你以为于嘉林真的讨厌你呢?他巴不得看你倒霉。”
“我跟他这么久室友,我还不知道他?”季远目光下落,落在言轻脸上,“他可早就想看你哭了。”
言轻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在你嘴里于嘉林像有大病似的。”
“看我哭他有什么好处吗?”
他真心实意地询问,季远后牙槽忍不住磨了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冷漠即将崩塌。
最后只发出一声冷笑。
于嘉林说一不二,脾气坏都是他的伪装,可怕的是他极强的控制欲,以及事情失去掌控之后的暴虐。
言轻昨天全须全尾地离开校医室,真是极其幸运。
也许恶犬真的能被驯服,但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狗都是食肉的。
“你该庆幸自己那天足够幸运,于嘉林离开地早。”季远堪称冷酷地看着言轻。
言轻不想和他吵架,于是没说话。
季远说话没头没尾,还莫名其妙,言轻还不想这么早结束话题,只能自己退一步。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言轻低声道,“我怕今天晚上……也会出事。”
季远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他轻声道:“你今晚先住出去。”
“别住宿舍了,其他事先别管。”他不紧不慢,“我来想办法。”
言轻轻声道好:“你怎么想办法?”
“我和上一届的人还有些联系,可以问问当年发生了什么。”季远说。
话题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但言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警惕心让他还是开口:“我想要你们三个人的联系方式。”
也许是怕他拒绝,言轻解释道:“你在实验室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季远的反应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同,他说:“你居然一个我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言轻:“……”
“你是有多不合群?”
扎心了。
说言轻不合群是真的,因为他在学校,似乎一个朋友都没有。
言轻还是觉得,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也必须从他们这里推动剧情,所以他只能在三人间周旋。
他转身准备离开,没注意到季远的视线还黏在他身上。
“等一下。”
又有什么事?言轻还没完全转过身,就被季远再一次抓住手腕,拿起来凑近去看。
……言轻觉得这些NPC或多或少应该多点礼貌,不要动不动就抓手腕。
用的力气还极大,要是换成女孩子,谁经得住被抓来抓去?
“这个戒指,不是你的吧?”
言轻想到了自己撒的小谎,心头一跳,手下意识想收回去。
疼,已经拧红了。
“我不拿你的,放心。”季远突然柔声安慰他,“但是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你先松手……”言轻不想喊疼,抿着唇,有点恼火:“借你看就是了,你可不可以有点礼貌?”
季远轻笑了一声,似乎被短暂地取悦了,但很快注意力放到戒指上。
他沉吟一会儿,说:“戒指的颜色不对,不像银也不像普通金属,而且这一块颜色更深,在阳光下看不出,但是在冷白炽灯下能发现。”
言轻听不懂,但知道季远应该是碰到专业领域内的知识,起了疑心。
但他也没有阻止,而是同样起了疑心。
这个戒指真的是原主自带的么?
“你等我一下。”季远把戒指还给他,转身进了实验室。
片刻后,他拿了一张试纸出来。
言轻不知道怎么,心头狂跳起来,他好像突然被慈悲的佛从冥冥中点醒,明明两个看似不相关的事件,此刻却在他脑海中串成线。
戒指上藏着一个大秘密……
冰冷的手,诡异的冷气,以及黑暗中毛骨悚然的凝视。
他好像知道戒指是谁的了。
季远用试纸在戒指上某个地方一擦,然后展开放在手心。
试纸上就像被晕染开了花纹,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言轻,这戒指真的是你的吗?”季远缓缓开口。
言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贺砚寒,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某一届一个学长的名字。”
季远想了想,没注意到言轻逐渐发白的脸色。
“啊,我记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很遗憾似的。
“曾经住在我们宿舍,在大火中死去的几人中的一个。”
*
言轻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季远并没有对他的小把戏说些什么,只把戒指还给他,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言轻只觉得恍惚,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一直以为四个怪谈会相继出现,因为那天晚上,季远提到了讲故事的顺序。
但是不包括自己的小把戏,三个怪谈现在已经出现了两个,第二个于嘉林的无头尸怪谈,却一直没有出现。
贺砚寒……
他为什么会缠上自己?
他想找替死鬼吗?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心烦意乱,加上对未知和诡异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抱住双臂,在太阳底下蹲下来。
阳光照到他身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打湿睫毛,他擦了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想杀自己么……
前两次,每次都在自己快要抓住希望,逃出生天的时候将自己拦住,特别恶劣地让他只能在距离希望咫尺的地方停下,再无法前进一步。
像猫戏耍老鼠一样。
“您别伤心啦。”0126在口袋里探出头,默默地把手放在言轻手背上,“我们还有佛像呢。您看,昨天晚上您碰到佛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说明佛像还是有用的。”
“我们今天就出去住,找个比学校还阳气足的地方。”
言轻吸了吸鼻子:“万一校花还跟来了怎么办?”
0126说:“哎呀,季远还呆在学校呢!要我说,她肯定优先找季远的麻烦,倒立校花的怪谈可是出自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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