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守则(44)
塞兰卡帝国, 王都伊利斯。
伊利斯坐落在一片盆地上,深蓝色的罗茵河蜿蜒穿过这片土地,灌溉着这座都市的每一寸土壤。一片片紫色的鸢尾在城市街道的各个角落里开放, 吐露出金黄色的花蕊——鸢尾是塞兰卡帝国的国花, 象征着皇室。而今年的鸢尾,似乎开得尤其地早。
戈尔多乘着马车,穿过一大片如茵的草地, 阳光透过马车的窗户倾洒进来, 照亮了他手里的笔记。
他们的车队已经在关卡处验明了身份, 由值守城门的士兵带路,前往位于伊利斯郊区的神院。
远远地,戈尔多看见了一片深蓝色屋顶的建筑,大理石铺设而成的地面隐隐泛着暗色的反光。一座洁白的圣主雕像树立于那片建筑的正对面, 看神情仿佛是凝视着不远处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这里是神院的分部,前身据说是一位公爵的官邸,名为“月长石宫”。由于这位公爵也是神院里出来的学生, 他总想着要为学院做点事,于是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官邸捐赠给了神院。当时的神院院长当即拍板,将神院的一部分师生迁到了这里。现在,“月长石宫”就是神院初级学生们寄宿和上课的地方。这里的建筑明丽素雅, 看起来也的确像一所学院。
很快,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戈尔多在马肖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脚踏实地的同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今天是新生报道日的最后一天,而且也是休息日。但是“月长石宫”的大门前却人群寥落, 甚至有长着黑色尾羽的雀鸟安详地在门前踱步, 一派清静至极的模样。
戈尔多:“……”
他知道每年入选神院的学生都很少, 今年春季神院发布的新生名单上甚至不足五十个人,再次刷新了神院入学人数的新低……但是这也太冷清了吧?
马肖咳嗽了一声:“或许是我们来得太晚了,戈尔多少爷。”
何止是有些晚,他们简直就是擦着新生入学日的尾巴来到帝都的。
新生入学日一共有七天。按照他们原本的路程安排,他们甚至还能空余出一两天来,在帝都的各处游玩一番再不慌不忙地去学院报道。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戈尔多·莫兰居然晕马车……!过快的马车速度会令他感到不适,这直接导致整个车队不得不慢悠悠地行进,最后比预期时间晚上将近十天才抵达。
如果再晚一天,他们就赶不上新生入学日了。
想到这里,马肖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这个时候该入学的新生早就已经入学了,而月长石宫中原本的学生们也在会选择在难得的休息日去繁华的市区逛逛……所以,这时候的月长石宫里还真没什么人。
忽然,敞开的大门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牧师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手中还拿着羊皮纸和笔。在看见戈尔多时,他不由地愣了愣,然后打开手中那卷羊皮纸问道:“是……卡萨尔·莫兰子爵的长子,戈尔多·莫兰么?”
戈尔多回答“是”。
那个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走上前来絮絮叨叨地说:“莫兰先生,你可总算是来了——今年入学的四十七个学生里,你是最晚到的一个!如果你再晚点来,我们就要上报教廷,派人沿着关卡一个个找过去了……”
戈尔多抽了抽眼角,晕马车什么的他也不想的,但是这种场合之下,他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很抱歉。”
“没事。”听见他的抱歉,那个年轻人摆了摆手,“我们也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你能顺利找到月长石宫就好。让你的随从们把你的行李带上,我叫个人来领着他们去你的宿舍……别的不说,月长石宫不愧是曾经的公爵府邸,给我们每个学生配备一个单独房间之后,居然还空着很多间。喏,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你收好。”
戈尔多接过钥匙,道了声谢,把钥匙递给了马肖,让他带人去搬东西,然后问到:“请问你是……?”
“哦。”年轻人仿佛是刚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说道,“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科林·劳伦斯,你喊我科林就好。我是神院在读的学生,还有一年就能毕业了。我平时不住在月长石宫,住在神院本部,正巧最近闲着没事儿干,就领了活儿过来接待新生……需要我带你逛逛这个地方吗?”
出现了!每当进入一个学院副本后都会出现的领路NPC学长!
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跳过关键剧情的戈尔多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那我一会儿请您吃午餐。”
科林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
科林戴着戈尔多参观了月长石宫里的教室、宴会厅、休息室、图书馆和食堂等等比较重要的地方,还说如果他需要的话,可以去办事处免费领取一份日常用品。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戈尔多穿着的一身衣服,补充说明那些东西戈尔多大概也看不上。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在科林的介绍下,戈尔多居然真的找回了几分刚入大学时的兴奋和新鲜感。
神院……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难怪亚特里夏一直以神院颁发给他的玫瑰十字星徽章为傲。
虽然亚特里夏没有明说,但是戈尔多能感觉到,亚特里夏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聊着聊着,科林把戈尔多领到了礼堂,并且嘱咐明天所有新生都会在这里集合,神院的院长会来为新生举行入学仪式。
戈尔多:“……”
更有大学的即视感了。
走过礼堂的走廊时,戈尔多抬头,天花板密布着镀金条纹,线条蜿蜒着从中心一点向四方舒展,如一朵紧贴着穹顶下层贴面绽放的花朵,璀璨的吊灯从中央的花蕊处垂落下来。
再往下看,就是一片白底的墙壁。上面挂着许多画像。有衣着华贵的勋爵,也有白袍朴素的牧师,大多数被挂在墙上的都显得比较年长,偶尔有一两张年轻的面孔,戈尔多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他看见了一张看起来莫名眼熟的金框画像——
上面画的是一个年轻人,金色的长发如晨曦般披散在他的肩头,眼眸翠绿如青丝鸟的羽翅。
只是这个年轻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他在微笑。
用的是戈尔多从没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见到过的,平和、开朗、温暖的微笑。
戈尔多想象了一下亚特里夏站在他面前,就这样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的样子,居然不由地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亚特里夏老师才不会这么笑呢。这个笑容绝对是画师自己擅自脑补出来的。
科林见戈尔多在一幅画向前停留许久,还误以为他对这幅画像感兴趣,开口解释道:“你看的这副画像是亚特里夏·霍恩先生的……他在毕业那年是整个神院的首席,所以拥有了把自己的画像挂在这里整整一年的权利。但是他毕业之后不到一年,就接连表了几篇从未被人破译的古代残卷,所以,他现在是作为一个学者的身份被挂在这里的。”科林说着,敬仰地叹了口气,“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这么年轻就获得了把画像永远挂在这里的资格什么的。”
戈尔多:“……”
科林:“看看这位学者的姿容,我想说世间的美男子也不过如此了。啊,不过我看你有超过他的潜力,不如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学识上赢不了他,能长得比他好看,也算是扳回了一成吧。”
戈尔多心想,如果他真的往这个方向努力了,亚特里夏非千里迢迢杀到神院教他怎么做学生不可。
科林:“啊,你看他的微笑,是那么的温柔和煦。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智慧的光芒?总之他一定是一个学识渊博,人品卓越,待人温和真诚的学者!”
戈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