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报复计划(61)
谁知那位白人大叔似乎微微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非常慷慨的神色,他朝沈灼挥了挥手,由着那名护士搀扶着一摇一摆的往外走去,边走边用他那极其缓慢和不正宗的中文对沈灼道:“我、没关系。”
“我就要,死啦~”
直到阳台的封闭门关上了许久,烈烈的夜风将沈灼指尖的烟火吹得明明灭灭。
他才从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收回了视线,将燃了一半的烟放在了唇边。
国外的病房向来不允许建得太高,沈灼眯起眼,目光直视前方,很快就被其他高耸的建筑物挡住。
重来一世……
他想要苏净丞过的苦不堪言,想让苏氏高楼倾塌,想将上辈子推了他那一把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现在只剩下一个华家了。
而华家的毁灭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沈灼将最后一口香烟靠近唇边,烟头闪闪烁烁,在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可以看到烟蒂部分很清晰的一道齿痕。
——他的时间足够了。
——足够用,却也由不得他浪费。
他活他死,都要放在将所有事情料理清楚之后。
那是他拖了太久的,总应该有的结果。
沈灼站起身,几乎无声的理了理衣角,然后拉开封闭玻璃门,轻巧的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走到苏净丞病房门口的时候,Lin正关上门,随手要解开防护服。
看到沈灼的时候有点惊讶:“沈总,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多抽了几根儿。”沈灼弯了弯唇角,下意识隔着病房玻璃看了眼苏净丞,转过身来问Lin道,“现在可以进去吗?”
Lin将手里的防护服三两下叠好了,闻言道:“可以,我刚好去还衣服。你和我一起去换防护服吧。”
沈灼点了点头,跟着Lin走到护士站领了衣服,幸好阳台风大,身上倒是没沾染什么烟味。
眼看着衣服穿好了,Lin想了想还是道:“沈总,你进去之后多跟苏董说说话。他在急救车上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念你的名字,还不停说对不起……”
“他可没哪里对不起我。”沈灼冲Lin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就算以前有,现在也算是扯平了。”
他轻轻将手放在了门把上,又像是是想起来了什么似转过来眯起眼睛看了看Lin:“等我出来的时候,记得把华家的东西给我。”
病房里显得非常安静。
为了观察情况,灯一直都是亮着的,沈灼走进去之后,苏净丞还是之前的姿势,极为安静的躺着。
沈灼其实特别想抽烟,但好在他在进来之前就想到了自己有可能会犯烟瘾,所以把烟盒丢在了护士站的大理石台面上。
在苍白色的,明晃晃的灯光下,沈灼先走到走廊那一侧的窗户旁将窗帘拉上了,然后在苏净丞病床旁边的一对椅子其中一把上坐了下来。
椅子是藤制的,坐上去还自然而然带点前后摇动,总之挺舒服。
而苏净丞就躺在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带着一层厚厚的呼吸面罩,透明的液体从两只手上扎着的输液管里缓缓的流入他的身体。
就连头上和胸口都插着感应管。
这样脆弱的苏净丞是沈灼从来没有见过的。
单薄的,无助的……他甚至只要伸手掐住这个人的脖子——
沈灼闭了闭眼,没有再想下去。
两个人一坐一躺,看上去倒是难得少了些剑拔弩张的气息。
英国的秋冬季节向来多雨,午夜时分窗外又一次飘起了大雨,突如其来的降雨哗啦啦的冲刷在病床的窗玻璃上,倒是将沈灼茫然的思绪打断了,
他向后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靠着外面的那扇窗户给关上了。
正巧此时外面突然打了个激雷,惨白惨白的雷光从窗外顺着玻璃在苏净丞英俊的侧脸上一闪而过,一瞬间竟然说不出哪一个更苍白些。
沈灼像是愣了愣,回头看了苏净丞一眼,突然就轻轻低语了一句,像是说给昏迷中的苏净丞,又像是仅仅说给自己听的。
“苏净丞,你要是没遇到过我也挺好的……”
沈灼对于苏净丞的好感从来都不是突如其来的。
就算两个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苏净丞也一直觉得是他先在校园里看上的沈灼,然后下了诱饵一步一步将沈灼从大学刚毕业就哄到了他身边。
但对于沈灼来说——两个人其实早就见过面了。
在沈灼已经很久没有去回想的记忆里,他和苏净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母亲离开后,除了那几张从当铺换来的钞票和母亲最后的一点存款,沈灼有的就只剩下家里的那间老房子。
幸亏他学习好,又从小就懂得省着花钱,东拼西凑勉勉强强从小学到了初中。
高中考了市里最好的重点,终于有了奖学金,课余时候打打零工,所有的钱都要省着花,一笔一笔账记清楚,好歹将自己养活了起来。
和苏净丞的第一次见面是他大二的时候辅导初高中生物理,一天晚上下课已经十点多了,他没带伞,幸好学生的家和学校不远,他咬了咬牙,准备冒着雨快速跑回学校去。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疲劳,加上那天淋了大雨,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过马路的时候晕了过去。
那时候是红灯,再加上雨天的深夜,斑马线后就停了一辆车。
是一辆超跑,宝蓝色,虽然沈灼不认识,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倒下去的时候沈灼下意识的往车里看了一眼,在缓慢转动的雨刷器后他第一次看到了苏净丞——年轻,俊朗又带着点傲气的一张脸。
沈灼在晕过去还挺无奈的想:“完了,这不会认为我是碰瓷儿的吧……”
没想到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护士见沈灼醒来便近来给他重新做了检查,最后笑着道:“好了,大小伙子怎么还会营养不良,回去好好补补啊。”
沈灼有些愣,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下意识的开口问:“谁送我来的啊?”
“哎?好像说是一个司机送你过来的,你等等啊,”护士一时间也忘了具体的名字,走过去查了查记录本,“哦,是一个位苏先生的司机送你过来的,我们给你做完初步检查后就走了。”
说着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又从病床旁边的床头柜里取了个信封出来:“那个司机说是苏先生给你的,说让你补补身子。”
两千元。
沈灼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楚。
对于苏净丞来说可能不过是一顿饭钱都不够,但对于当时的大学生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也是那笔钱……将沈灼从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就咸菜,晚上再喝去食堂和一碗粥的日子里解脱了出来,虽说还是吃的不好,但至少每天能吃一个蔬菜。
一个孩子从小孤苦伶仃的长大,除了儿时帮助过他的邻居,沈灼感受到更深刻的是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他小学时候捡过垃圾和塑料瓶,初中的时候就帮别人发传单,高中便能打点零工。
童工是很多老板不敢要的,敢要的老板多少有点背景,所以就算扣了沈灼的工资他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么多年以来,那是沈灼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一点善意。
姑且称之为善意吧。
很久之后,当他和苏净丞已经在一起好些年了之后。
有一天两人宅在家里,激烈运动后,沈灼趴在桌上看文件,苏净丞刚洗过澡,走进卧室将沈灼搂进了怀里。
沈灼工作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受干扰,挣了挣也没挣开,只能由着苏净丞去了。
因为是做传媒的,沈灼新闻APP的推送一直都是随时开着的,此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正是某个新闻APP推了一条关于碰瓷的新闻。
也许是场景突然的契合,沈灼微微顿了片刻,便将手机拿了过来,打开那条新闻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宝贝?”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苏净丞自然也知道沈灼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但他偏偏就喜欢在沈灼工作的时候欺负他。
有时候欺负狠了沈灼会直接瞪他一眼,再气的狠了会直接给他一脚,或者毫不客气的把他轰出去,和其他的那些小情儿一点不一样。
——偏偏他还挺高兴这样。
人有时候是挺欠抽的,苏净丞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将沈灼抱的紧了点,嘴唇咬了咬他白白净净的耳垂,呵了一口气道:“不是吧宝贝,社会新闻也看的这么认真?”
见沈灼目光似乎还在手机屏幕上,苏净丞终于没招儿了,只能讲脑袋搭在沈灼肩膀上,跟着一起去瞅了眼那条新闻:“六旬老人,人行道碰瓷最新款奔驰——现在人行道碰瓷这么流行了吗?”
沈灼的注意力从新闻上拔了出来,他侧过眼看了看苏净丞,似乎有些好奇道:“什么意思啊?”
“哎我给你说宝贝,”苏净丞终于再次成功的获取了沈灼的所有注意力,挺高兴的将他往腿上一抱。
沈灼身形本来就瘦,苏净丞却是经常锻炼的好身材,再加上又沙发凳作为倚靠,抱起来丝毫不费事儿。
苏净丞重新又在沈灼耳垂上轻轻咬了咬,然后一只手将人抱牢了,另一只手却很不老实的顺着沈灼的睡裤边缘钻了进去。
沈灼这方面的经验本来就差苏净丞差的老远,再加上刚刚才做完,他完全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又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净丞已经将手成功的放在了他敏感的位置,拢了个圈将他那里掌控在了手心里。
沈灼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伸手推了推苏净丞:“你别……”
“乖,”苏净丞低下头在沈灼的额前轻轻吻了吻,然后又缠住他的唇,撬开唇缝钻了进去,将沈灼的呼吸声全部咬在了唇齿间,“听话宝贝,抱着我,让你好好舒服一次。”
苏净丞的经验哪里是沈灼比得了的,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苏净丞带进了深渊里,沉沉浮浮间他伸手抓着苏净丞的双臂,朦胧不清却极其执着的要问话,说出来的声音里却都带着说不出的暧昧和喘息:“你刚刚说……那个碰,啊,你别……”
他喘了口气,咬着舌尖终于将一句话问了出来:“你说的那个碰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净丞手下的动作没停,他单手抱着沈灼,视线却牢牢锁在沈灼的脸上。
尤其是那双他最爱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全是因为他而染上的动情色彩,明艳而夺目,好看的让他移不开眼。
他忍不住又低头狠狠亲了沈灼一口,手下微微几个动作,亲手将沈灼送上了感触的最巅峰。
在沈灼双眼微微失神的注目中,苏净丞温柔的低下头又在他眼睛上亲了亲,这才想起来刚才的问题:“碰瓷吗?说起来我以前也被碰过一次……就在Z大出来第一个路口,不知道是不是大学生,不过我估计肯定不是Z大的,咱两的母校可教不出来会碰瓷的学生。”
“明明还和我的车隔的老远,估计是看到我的车了,一下就摔倒了。”
苏净丞意犹未尽似的在沈灼脸上一下一下的啄吻,两人呼吸交缠,他像是随口一般道,“刚好老赵也在附近,我就打了个电话让他送去医院了。盯着检查完什么事儿都没有,就赏了他点辛苦表演费,当打发叫花子了。”
“是吗……”沈灼闭了闭眼,竟然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很粗长!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病房里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寂静了。
沈灼将窗帘拉好之后就转身走了回来,站在苏净丞的病床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的看着床上的那个人。
病房内漆成浅粉色的墙壁上唯一的挂钟摇动着秒针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灼终于很轻的叹了口气。
“进来之前我也以为我会有挺多话对你说。”
在略显阴霾的苍白色灯光中,沈灼的侧脸显得分外薄凉,他的脊背笔直,整个人都显得瘦削且高挑。
他微微顿了片刻,像是有些无奈的接上了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可是现在看着你,我发现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沈灼都像是兀自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缓慢极了的将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很浅薄的笑容来。
床上的那个人还带着厚重的呼吸面罩,脸上身上皆是柏油路上的刮痕,左侧的整个胳膊全部被固定起来,看上去格外可怜。
沈灼就这样定定的看了苏净丞很久很久,然后他弯下/身,似乎是为了让那个人能更好地听到,他特地往苏净丞的身边凑了凑。
“在一起那么久,说过那么多话,好的坏的……苏净丞,现在我们终于无话可说了。”
沈灼像是真的没有了任何可以值得说的东西,只是很短的迟疑之后就重新站起了身,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防护隔离服,迈步向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果断而迅速,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像,只是在将手扶上门把的那一瞬间停顿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又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苏净丞。
明晃晃的灯光照的沈灼有些眼晕,他只能稍眯起眼,目光落在不知道哪里。
只是片刻,又收了回来。
“一命还一命。不管你是命大没死,还是命和我一样不好死了……”沈灼像是说给苏净丞听,又像是仅仅说给自己听,“不管你能不能醒过来,苏净丞,我们之间,都总算有了一个公平。”
病床上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不知道是哪里抽了风,沈灼脑子一转,却突然想到,这好像是重生以来,苏净丞第一次没有回应他。
而也许以后这个人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如果今天晚上醒不过来,按照医生的说法,也许他会一直这样躺着,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躺着。
沈灼发现自己很难表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将思绪放在苏净丞身上过了,无论任何事。
现在突然想起,在极为陌生的反应之后,他感到非常茫然。
甚至于就连在他走进苏净丞病房之前,他都没有在自己的大脑里设想过苏净丞的样子。
那是和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他曾经幻想过苏净丞落魄,卑微,也想过让苏净丞去死。
但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苏净丞会这样活不活死不死的,将亡未亡的躺在床上。
——这不应该是苏净丞的。
就算他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法。
沈灼放在门把上的手突如其来的放了下来,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几步又走回了病床边上。
像是终于被点燃了一点点说话的欲/望,沈灼挑着眉看了苏净丞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如果任何一个认识沈灼的人在这里,那么他们一定会发现现在这个开口说话的沈灼和他们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脑海里的沈灼有多温和,多亲切,多平易近人多有礼……
现在的这个靠在苏净丞耳边说话的沈灼就有多冰凉,多无情,多残忍。
“要醒就快点醒……要死就快点死。”
像是为了确保苏净丞一定能听到这句话,沈灼这次不仅弯下了腰,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苏净丞耳边,呼吸声就吐在那人的耳畔。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贴近过了,可惜这样亲昵的姿势,却依旧挡不住沈灼话里的寒意。
“苟延残喘……狼狈不堪,苏净丞,这太不像你了。”
沈灼将最后几个字一起说出了口,他的语速依旧缓和,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然后他重新站直了身子,这次毫不犹豫的向着病房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再见,不,还是别再见了。”
沈灼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点很淡薄的笑意,他拉开病房门,像是只想将这最后一句话说给自己,“如果是今生还是来世,都别再见了……”
护士站的灯光彻夜长亮。
沈灼将隔离服在走廊里就脱了下来,叠好后走到护士站门前,挂着最惯有的温和笑意将衣服递给了值班护士:“Thank you。”
值班护士毫不吝啬的回给了沈灼一个笑容,倒是坐在一旁的Lin似乎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本来在一旁用电脑处理事务,见到沈灼之后整个动作都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道。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说的,哦对,他还不能跟我说话。”
沈灼倒是没恼,朝他也笑了笑,在Lin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说,“有你这样一个靠谱的助理比我重要多了。”
“你明明知道他对你——”Lin说到一半又闭了声,像是想瞪沈灼一眼,想了想又没敢,“那……老板醒了吗?”
沈灼笑眯眯的弯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向Lin摆了摆,面上似乎有点遗憾道:“很抱歉啊,看上去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反正在我出来之前,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
“你才呆了那么一会儿——”Lin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他伸手“啪嗒”一下合上了面前的笔电,像是有些微恼,“沈总,你至少多待几个小时啊!”
“多待几个小时?”沈灼向椅背上靠了靠,让自己保持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轻轻阖了阖眼睛,低声道,“为什么?”
Lin似乎根本就不能理解沈灼的这个问题,他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弦一样:“为什么?老板他明明是为你才……”
“林助理,在你和我发生其他对话之前,我希望先向你重申一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