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自己的替身(19)
林振导演给他的印象和之前在网页上搜索的一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白发在后脑扎成一束,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那种不世出的黑帮老大。
池言歌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靠关系进来的男主印象如何,上前打招呼也只是得到林振一句简短的‘嗯’和一个点头,便不好再继续贴上去,他无聊地等着开机仪式一切的流程结束,顺便换成一副职业假笑的脸面对着嘁嘁喳喳小声讨论着男主是谁的记者们。
他这张脸的辨识度太低了,也就长得像殷时是个卖点。
一场开机仪式下来,池言歌都听到不下十个记者说这男主估计走的是小殷时的路子,后台了得。他就把这当成是夸赞了,虽然也并不觉得这后台有什么好。
池言歌一直想找盛隐的演员是谁,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倒是看到某个不想看到的人一直在眼前晃。
第22章 等了你两年
开机仪式照例是要在案台上摆好香炉和上供的烤乳猪和各色水果,而电影的主创们则依次上香拜关帝神,池言歌点了一炷香插在案台上,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儿,一转眼,却看到萧衡居然在他后面拜香。
按理说,萧衡作为制片人应该是最先或者最后拜的吧,池言歌也搞不懂这顺序,只当是他们不在意顺序随便拜的。
他看了几个年轻的男演员,挨个问了是谁演盛隐,得到的都是否认的回答,最后只能一脸沉思地看向仅剩的一个男演员——一位得过不少最佳男配的中年硬汉型男演员,他看着那张脸,忽然有点难以启齿去问他到底是不是演盛隐了。恕他难以将阳刚型硬汉和盛隐联想在一起,就算是那位演员的演技很好,但这外形也太不像了吧!
终于忍不住,池言歌在开机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悄悄走到林振旁边,弯下腰,小声问他,“林导,我有个问题。那个,是不是演盛隐的演员今天有事儿没来啊,我怎么没见到他。”
林振顶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向一个方向看去,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谁?”
池言歌不解,他可都问过一遍了啊。
朝着林振的目光看过去,池言歌怔了,青年做不出任何表情,瞳孔收缩,只能哑然地看着那一边的人。
不远处的男人身材修长高挑,穿着黑色风衣,面容冷漠俊朗,皮肤白到将旁边的女演员都衬得立刻黯淡无光,正从容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
池言歌将牙咬得咯咯响,他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玩我呢?”
林振没听清,“你说什么?”
池言歌说没什么,却冷着脸走过去。
记者们见到他走过来,都让出一条道,有几家暂时没挤到前面采访萧衡的还热情地把话筒递到他唇边。池言歌一路拒绝了采访,也不管萧衡正在跟记者对话,走到他身边就冷声道,“跟我走。”
男人抬眸,脸上却并无被打断的不耐烦和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过来,一垂眸,便将把唇边的话筒轻轻一推,转身就跟他去了后台。
两人身后一片哗然,闪光灯不间断地照着,亮如白昼。
“你到底什么意思?”
池言歌忍着一路没发脾气,等到走到后台时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直以来被戏弄的小丑,从头到尾都被萧衡玩弄在手心里,每一步都被操纵着走进萧衡预设好的陷阱,偏偏自己还无知无觉,简直是蠢透了!
池言歌唇角扯起,道,“萧总可真厉害啊,这是带资进组吧?还让编剧给自己加了戏份?你之前不是早就说过要息影了吗?现在又来演什么戏,就为了监视我?演,您这一场戏演得真够好的。”演得他到现在居然才明白。
青年的讽刺尖锐如刀,任是扎在谁身上都不会毫无感觉,但萧衡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像是情感缺失的机器。
萧衡只是静静地瞥了他一眼,这让池言歌更加觉得自己像跳梁小丑。
“如果林振导演不坚持的话,我也不会来演这部戏的。”萧衡说,“林导演答应退让的要求就是要我演盛隐这个角色,不然,你也不会拿到男主这个角色。”
“那我还要谢谢你是么?”
池言歌沉默了几秒,怒极反笑,“谢你为了我牺牲那么多,都肯浪费时间来陪我演戏了,还自己打自己的脸重新复出。”
“池言歌。”萧衡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眸中似乎交织着所有的情愫,揉在了一起。
他的语气仍是平常的,但仔细听,尾音轻了,也颤了,萧衡喊了他的名字,缓缓地说,“我息影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
青年口中的话都被噎住了。
他气极了什么话都说,居然忘记了这一茬,“所以呢?”
他强装镇定,下巴抬着,绝对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错误。
“殷时。”
男人的声音轻得似叹息,他的手也冰凉,像是某种冷血的软体动物,悄然却又格外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池言歌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别再骗我了,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喃喃的絮语让池言歌心烦意乱,想甩开却发现萧衡的力气大得出奇,像是很多个无法挣脱的夜晚,他腕间冰冷的触感是铁做的绳索,从手腕蔓延到脆弱的脖颈,凉到连呼吸都不顺畅。
池言歌要走,却走不脱。
无力使得他放弃了控制情绪,近乎暴躁地吼他,“我说了多久了我不是殷时,你放开我!再不放我要叫警察了?神经病、变态,你!……”
他所有的抵抗和暴怒都被用力地拥进怀中,萧衡比他高一些,比他的力气要大,池言歌感觉到他发端是男人瘦削的下颌,正沉默地抵在他头上,那股幽冷死寂的香气如骨附蛆地缠绕过来,钻进他的鼻子里,瞬间勾起了所有刻意掩埋的回忆。
“殷时,我等了两年了。”男人的唇在颤抖,像湿透了的罂粟花瓣。
眼睫在轻微地颤动,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光,氤氲着迷蒙的雾气,他紧紧地、以一种永不分离的力度抱住青年,语气抖得像是委屈,又似控诉,水光荡到了他的眼底,“两年了,你不能再走了,不能……”
池言歌的身体也在颤抖,却只是因为愤怒。
他紧紧攥着拳,拳头在下一秒用力砸向男人的下巴,那力度大到使得自己的手指都痛得蜷缩起来。耳边,男人一声闷哼,池言歌在他的力度不由自主地松了些的时候,狠狠闯开他的束缚。
萧衡捂着下巴不说话,他形单影只地立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中,目光始终向着青年的脸,不死不休。
池言歌也仰着头看他,两人沉默的对峙,最后仍是池言歌的笑打破了寂静。
青年笑着,抬眼时,眉宇间满是讥诮。
池言歌刻薄地问他,“你等我,等我干什么啊?萧衡。等着,再关我一次啊?”
第23章 放过我
一直不愿意提起的那段往事终于见了光,池言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理智什么克制全都不知跑哪儿去了。青年眼底满是红血丝,哑着嗓子质问他,“萧衡,你可真行啊,都多久了,就算我死了你都不愿意放过我是吗?”
他全身忽然没了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束缚,总算不用再苦苦瞒着原来的身份,彼此开诚布公,他也能坦然地把自己所有的不平都摆在了明面上。
他真的累了,就算知道自己承认之后也许又是无休无止的纠缠也不愿意再装下去了,青年的身体靠着墙面慢慢滑下去,没有力度支撑之后彻底垂着脖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喘着粗气。
池言歌又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间或几声记者们语调高扬的问题钻进耳朵里,是在问他和萧衡的关系, 吵闹的声音缠成一团乱麻,一如前一世的样子。
时空重叠,恍如隔日,只不过每次束手无策的都是他,池言歌恨极了自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