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仙门都逼我换道侣(37)
两个时辰,画成,少年看着画中的自己,十分满意,晾干后卷着画册离开了。
之后一路上也没给荆舟解释过只言片语。
越往南,人口村落越稀少,几乎再没碰到活人。
再三日,两人抵达狱城。
狱城城门外十里地寸草不生,红土地上处处是腐烂的人畜尸体躯壳,荒无人烟,应了那个别名,人间鬼域。
狱城四周毒瘴弥漫,煞气极重,荆舟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心知肚明:“这位鬼主的小舅舅,布了缚灵阵。”
少年自然也是懂的:“城在魂在,城亡魂散,确实狠。”
缚灵阵就意味着,所有死在狱城附近的人,都不得往生,永生永世被困在狱城作为恶灵守护方寸之地,如若有朝一日狱城遭逢变故,他们便化身百万阴兵抵御入侵者。
而愿意来狱城之人,要么是荆舟这样有所求的,毕竟这里人杂且乱,存在人间最黑的黑市;要么是在外坏事做尽,仇家冤家太多,走投无路躲在此的,比如那位城主曲九折,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少年走在前头,荆舟紧跟其后,两人坦荡荡的走入敞开的城门,兴许是太久没来活人了,城墙上的士兵朝他俩连连吹口哨——
“哟,两位大美人,是来买货,还是卖身?”
少年也不生气,面含笑意的抬头看他:“依你看,我俩值多少钱?”
士兵痞里痞气的笑,还猥琐的舔了舔唇:“你们开个价,倾家荡产我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少年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那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俩到底值不值得你花这钱。”
他话音方落,士兵还未回应,一只拳头大小的蛊鹰凌空掠过,士兵眼前迅速闪过一抹黑影,紧接着滋啦一声水渍迸溅的声响,他眼前炸开一片殷红,红色迅速蔓延覆盖,血红的尽头,是永无止境的黑。
“啊啊啊啊啊——!”
少年驱使新买来的蛊鹰,啄瞎了他的双目。
士兵捂着自己的眼睛,像没头的苍蝇,疼得跳脚翻滚生生从城墙上摔下地,啪的一声,脖子摔断,噎气了
“啧,倒是自己寻死了,没意识。”
少年望了眼没入红土地的血渍,满眼不屑。
一旁的两位士兵袖手看戏,嗤笑这个新来狱城的同僚色迷心窍。
少年望向他们,他们立刻止了笑:“两位哥哥,能劳驾你们帮个忙不?”
两位士兵面面相觑,刚见识到同僚惨死的他们没讲话。
少年从怀里掏出两只极品蛊鼎,推到他们面前:“跑个腿的小事,这是报酬。”
两位士兵神色动摇了:“什么活儿?”
少年:“给你们城主带张画,捎个信。”
两位士兵互相使了个眼色,摇头。
少年又加了两枚玄灵夜明珠:“这样呢?”
“只负责给你带东西,接下来,我们可不管。”两人急不可待的分了蛊鼎和夜明珠。
少年莞尔:“好。”
说着,他将之前那幅自己的画像和一封信给士兵,“不过先说好,你们只负责带到,也必须带到,我要在城里待很久,若是你们没办到,下场大概比那位瞎子兄弟还要不妙。”
士兵拿东西的手瑟缩了一下,到底是舍不得宝物,应下了。
少年转过身,同荆舟换了副面孔,笑吟吟的:“走吧,去城里逛一逛,看有什么好玩的。”
荆舟随他拉着进城门,路过摔死士兵时顿了顿:“下次,遇到这样恶心的人…”
少年停下看他,漆黑的眸子如能将人吞噬的深渊:“怎样?”
荆舟叹气:“交给我处理吧,别浪费了蛊鹰,很贵的。”
少年笑:“好啊。”
荆舟前脚刚跨过士兵的尸体,后脚就来了几个叫花子,他们就地而坐扒拉士兵的衣裳,竟是掏出小刀划开尸体皮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荆舟皱眉,胃里一阵恶心。
“两位公子要不要来玩一玩。”
“我们姑娘看脸收费,你们这样的,我们倒贴钱。”
“来吧,狱城的姑娘和你们中原很不一样。”
“……”
这些做皮肉买卖的姑娘热络招呼,说实话她们长得都很标致,但任何人类在易容后的郁辞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狱城在外臭名昭着,仿佛人间炼狱,而城内却是一派热闹,歌舞升平。
狱城是个极恶之城,但也因为来此都是走投无路的恶人,便也成了极乐之城,一路上不是青楼、赌坊、戏院、酒馆就是能让人致幻沉迷的蛊场,真正的乌烟瘴气、致死乐极。
少年盯了会儿戏楼贴的剧目介绍,突然来了兴致:“舟哥哥,去听戏不?”
荆舟没料到他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有些奇怪却也一口应下:“好。”
少年心情似极好,主动拉了荆舟的手进入戏楼,如今他比荆舟高许多,拉他的时候就真跟拉小媳妇似的。
对方的手依旧不似活人的冰冷,荆舟却从彼此肌肤相触间,感受到一阵灼人的热。
荆舟心神不宁,连带着尾椎骨处的疼痛也更明显更剧烈了。
他知道,是自己心思变了。
而对方却如往常一样,瞧不出半点动摇与无措,就好像好感度只是一串数字,与这个真实的人无关一般。
那一瞬间,荆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转瞬又觉得自己的沮丧来得莫名其妙又蛮不讲理。
本来就打算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刷好感机器,却又在一次次进攻里节节败退,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攻略者,可反过来,他才是被攻略的那个。
可惜,人的心思不似窗户,不能开合自如。
有些窗户,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
戏楼里敞开的窗吹进一丝湿热的风,荆舟在胡思乱想间,台上的戏已经开场了。
戏里唱的主角,正是曲九折。
少年要了一壶茶水,替荆舟斟满,挨着听戏。
这出戏出乎荆舟的预料,原本他以为要唱的是曲九折在夺鬼主之位兵败后,从云端跌落泥地,如何历尽苦难成为狱城之主的热血逆袭故事,可没想到,呜呜咽咽的却是一出情爱戏。
戏里的另一位主角,花执,正是先前荆舟才在少年那听过的,祁决的鬼侍。
曲九折和花执自小耳鬓厮磨,因血统不纯,曲九折幼时受尽欺辱,而花执教他打架,替他出头,将平日受的欺辱百倍奉还,两人日夜相对,暗生情愫。
长大后的曲九折野心蓬勃,欲夺取鬼主之位一雪前耻,花执则利用祁决鬼侍的身份,与他联手暗算还是幼崽的祁决,眼见就要得手,被祝衍反杀,花执直接被祝衍吞了,神魂俱散。而曲九折在被剜了舌头后,侥幸逃脱,可奔逃的过程中修为尽废,脸也毁了。
于是他流落南疆,通过刻苦研习蛊术弥补身上残疾,七年前鬼域被仙道封印,祁决再无可能寻他复仇,曲九折便卷土重来夺取狱城,成为新一任的城主。
可戏文里唱的,即使曲九折如今是风风光光的城主,却对花执思念入骨,特意做了花执的人皮偶置于床榻,日夜相对缠绵。
荆舟眉头皱了皱,这段戏里的故事,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而故事里的人,他也能觉出一种模棱两可的熟悉感。
可那股熟悉感太模糊了,风一吹,就散干净了,再无迹可寻。
戏文继续感天动地的唱,荆舟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曲九折成日和一副人皮偶缠绵,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于是他抿了口茶,颇有感慨道:“鬼族的人,竟是如此情痴吗?”
少年似笑了笑:“不赖鬼族,或许是曲九折身上那半人类的血在作怪。”
“也是,据说鬼族的人没有心,哪里懂得人间的情情爱爱。”
“要在鬼域那种地方生存下去,这些身外之物,自然得抛弃。”
少年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一抹模糊的温柔:“当然,或许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