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养崽[穿书](70)
孟亦觉轻声道:“泠渊,你有空和盈盈谈谈吧。她说不定掌握了一些有关你父亲的信息。”
“我会和她谈谈的。”泠渊说了,又不解地蹙起眉,“不过……师尊为何提起我父亲?”
孟亦觉一愣,“哦,我是说,既然盈盈还活着,说不定,水魔族还有其他族人也活在这世上呢?”
“就算还有其他族人存活,我的父亲……恐怕是早就死透了。”泠渊的眼色黯淡下来,“我虽没怎么见过父亲,但据族中长辈说,父亲作为前代魔尊实力异常强大,甚至能在魔域一手遮天,引得各个种族对他又恨又怕。要是他不死,幽冥族也不敢伙同凶兽前来围剿水魔族。一年前他们就是确信了我父亲已死,才会大张旗鼓地闯入水魔族驻地的。”
“何况……”泠渊顿了顿,“倘若父亲还活着,他肯定不会放任屠杀水魔族的仇家继续在世上逍遥快活。他既然许久未曾有动静,那几乎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提起父亲的死,水泠渊语气平静,脸上毫无波澜,找不到一丝哀伤、思念或别的情绪。
孟亦觉怔怔地看着他,不禁问:“你对父亲……是什么感情?”
“感情?”泠渊嘴角微微一勾,露出稍显苦涩的笑意,“我从未和他一同生活过,也谈不上有何感情。只是……”
他蓦然攥紧了拳,“父亲生前实力强悍,甚至比水魔全族加起来还要厉害。他早早就离开了水魔族,常年外出不归家,率领一帮亡命徒四处征伐其它种族,肆意挑起争端,把整个魔域搅得不得安宁。
可他突然一死,手下人也都消失无影。昔日仇家无处泄愤,一路寻到水魔族驻地,对无辜的族人大肆杀戮……”
“父亲一人欠下的血债,由整个水魔族为他偿还。父亲给了我生命和魔尊一脉的修炼天赋,但也把灾难带给我,带给整个水魔族。”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道义,但我宁愿父亲已经死了。他生性残暴,手里的无辜性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他若是再活过来……我想,那对于整个魔域,乃至人界,都将是灾难。”
静默了会儿,泠渊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眼里的情绪,拉了拉孟亦觉的手,轻松道:“不过这不可能啦,师尊,我父亲不会回来了,你也不必担心我。”
孟亦觉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泠渊温言道:“师尊,我以前执迷于变强、复仇,可当我真正找到幽冥王的时候,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的话忽然让我清醒了……复仇是无止境的,一旦开启,就会陷入无尽的循环……
我父亲杀了幽冥王的父亲,幽冥王灭了水魔族,而我又要把整个幽冥族杀得一个不剩吗?
杀死幽冥王是我期盼已久的事情,而他死的那一刻,却并未让我感觉到快乐和满足,仇恨与痛苦也并没有就此消失。
无论敌人死了多少,我的族人,终是回不来了。
复仇不会让死人复活,也不会让活着的人好过。因为我的复仇,还让师尊你,以及师门的大家受到了威胁……”
在孟亦觉震撼的眼神中,泠渊轻声说:“师尊还记得前代幽冥王死前对我说的话吧。他诅咒我一生陷在复仇的轮回里,永不超生……我直到现在才慢慢想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不会如他所愿的。”
泠渊直视着师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师尊,我放弃了。”
复仇的事,他放弃了。
“活一世不容易,我不想我的余生都被仇恨和复仇填满。
如今,剿灭水魔族的主谋——幽冥族的前代王已死,他的党羽也都在大战中被清理得差不多。
至于余下的小兵,只要他们不再进犯皓月宗、再伤害师尊和大家,我亦不会再对之出手。”
“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和师尊,还有师兄姐们留在皓月宗,平淡快乐地生活。”
孟亦觉动容。
背负仇恨是很容易的事,很多人一背就是一辈子。
而放下仇恨,却很难。
“放弃”二字竟从一个十岁孩子的口中说出,孟亦觉握着他的手,除了心疼和欣慰,还有一丝油然而生的钦佩。
他亦没多问为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好。”
泠渊勾起唇角,笑得灿烂:“师尊果然懂我。”
孟亦觉笑,弹他脑门:“你是我捡来的崽,我不懂你还有谁懂。”
他尊重泠渊的选择,而今这样正是最好。
于他而言,他亦宁愿泠渊在他身边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团子,而不要做苦大仇深的水傲天。
孟亦觉拎起鱼桶,让泠渊跟自己往灶屋里去。
“团子过来,和师尊一块儿准备今天的中午饭。……”
在师尊指导下,水泠渊挽起袖口洗鱼、切鱼、淘米,清俊的脸庞上渐渐有了烟火气儿。
少年切菜的时候,修长的左手指固定着萝卜摁在砧板上,右手麻利地使刀,微微前倾的身体随着手起刀落的节奏而细微晃动。
他水色的双眸全神贯注盯着手里的活计,剑眉轻轻蹙起,汗珠顺着他精致的眉角悄然爬过。
孟亦觉搬了把竹椅靠坐在门边,半眯着眼,静静欣赏着少年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他蓦然发现,自家团子认真起来,也是真的很帅。
*
临近午时,孟亦觉正煮着鱼汤,竹林苑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他以为还有物资要送来,便让泠渊出去看看,可许久都不见人回来。
孟亦觉熄了灶火出屋,却发现少年静默立在小院的门边。
竹门紧紧关着,看不清来人是谁。
孟亦觉远远问了句,“泠渊,怎么了,谁来了?”
他连唤了两声,水泠渊才慢慢回头。薄唇轻启,目光犹如千年寒冰。
“钟恒。”
钟恒来了。
孟亦觉一蹙眉,下意识就喃喃道,“他来做什么?”
泠渊读透他的心思,转过身,“我让他回去。师尊不必和他碰面。”
竹门外却传来钟恒低沉的声音,“孟亦觉……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请你开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
钟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他的嗓子显然是极度疲惫了。
泠渊眸子转过来,在等孟亦觉下决断。
孟亦觉心烦意乱。他根本就不想见钟恒,本来一大早像拆礼物一样逐个清点发来的物资让他心情大好,现在全给破坏了。
钟恒却不依不饶,在门口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亦觉,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就在你家门口等到天荒地老……”
孟亦觉烦躁不已,伸指化开结界,“罢了,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泠渊目光森冷,快步走回他身侧,注视着竹门开启。
门一开,钟恒僵硬地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看向孟亦觉。他看起来在门外已跪了好些时候,面色很是憔悴。
孟亦觉不喜欢看他这副样子,抬了抬下巴,“起来吧,好好说话。”
钟恒闷声道:“不了。亦觉,就让我跪着吧。”
他执意要跪着,孟亦觉也不再劝他,单刀直入正题:“你有什么要说的?”
钟恒张了口,没立刻发出声。
在来竹林苑之前,他脑子里预演过很多次再见到孟亦觉时的情景,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
但等到门开、真正看到孟亦觉的那一刻,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美好的,却写着完全陌生疏离情绪的脸庞,事先想好的话语全都被忘光。
一瞬间,钟恒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慌忙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
“我……”他感到口舌干涩,面部也慢慢扭曲,“我……”
孟亦觉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钟恒,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对对方的来意也已猜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