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6)

　　“我觉得雅臻师姐虽然挺高冷的，但是对我们还是很关心的。”程舟咀嚼着饭团，又想起了顾雅臻送周宇宁离开的颀长背影。
　　“哈哈哈，雅臻姐哪里高冷了？”王晓楠似乎觉得高冷这个词配在顾雅臻身上很好笑。
　　“哈？她话真的很少诶，表情也不多。”
　　“雅臻姐只是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啊，你别冤枉她哦。”
　　“哈？”
　　“哎呀呀，小舟你是不是眼拙，”王晓楠摇了摇头，“雅臻姐见到生人就尴尬，刚认识她的那会儿，她时不时地对我尬笑。”
　　这么说还真是，程舟想起了她们刚接触时，顾雅臻脸上那些不自然的表情和微笑。这么一想，程舟突然觉得顾雅臻有点可爱。
　　“雅臻姐和宇宁姐关系就挺好的，所以雅臻姐见到宇宁姐就不仅不尴尬，还能愉快地闲聊。”
　　愉快地闲聊？恕程舟想象力有限，她实在没法将顾雅臻和愉快地闲聊联系在一起。她们相互分享学习的快乐吗？
　　“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注意到了，”王晓楠嘶地一声，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雅臻姐这段时间，社恐好像比以前要严重了……”
　　她顿了顿，随后笑得鸡贼：“啊呀，我知道了……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特！别！害！羞！”
　　“哈——？”
　　程舟先是愣住了，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王晓楠是在逗她。她佯装生气地拍了拍王晓楠：“师姐你喝多了，我们吃完饭团就回去吧。”
　　“啧。你个没良心的……”王晓楠白了程舟一眼，随后嘻嘻哈哈地挽着程舟往学校走。
　　

☆、打赌

　　程舟回到寝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回来之前，王晓楠厚着脸皮让程舟陪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又一圈，沐浴着寒夜的冷风和清冷的皎洁月光，想法设法地套程舟的八卦。说白了就是想挖掘一下程舟从小到大的感情史。
　　只可惜程舟从小到大学习根本忙不过来，哪有空早恋。王晓楠偏是说什么都不信，说程舟不符合二十一年母胎单身狗的气质。临别时，王晓楠还假惺惺地委屈道：“我跟你们真是塑料友情，一个个都不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一进寝室门，程舟就觉得气氛怪怪的。陈珺涵这个点应该是在跟男友约会，所以不在寝室。钟琪依旧是坐在书桌前用iPad看电影，而应该躺在床上刷剧的谢菲菲则反常地坐在书桌前看托福考试指南。摊开的指南上还放着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
　　见程舟回来，钟琪连忙迎了上来：“舟舟回来啦！你这是去干什么了，身上怎么一股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程舟笑笑：“课题组出去聚餐啦，我还吃了网红饭团呢。”
　　“嘤嘤嘤，好羡慕。”
　　“你们别吵，我还要学习呢。”谢菲菲在身后不耐烦地插入一句，“你们在阻碍一个未来千万富豪成就她的事业。”
　　程舟想起来谢菲菲再下周就要考托福了。与程舟想要随遇而安的心态不同，谢菲菲打算去美国读个硕士，然后回来赚大钱。留在学校读研显然成就不了她的理想。
　　钟琪连忙将程舟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舟舟你不要跟她计较，菲菲期中考考砸了，心情不好。”
　　程舟点点头，正准备收拾一下去洗澡，就听见门哐地一声被踢开了。陈珺涵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看见程舟后便一把揪住她问道：“小舟子，你期中考多少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程舟很头疼，但是陈珺涵气势十足，程舟一直有点怕她。
　　“八十五……”
　　“什么？”陈珺涵打断了她，“舟舟你考试吃兴奋剂了吗？这么高！我才七十九呢。”
　　“我也才七十五。”钟琪忍不住嘤嘤。
　　“程舟你够了，考八十五了不起啊。都大学生了，还那么肤浅。”谢菲菲转过身来，狠狠剜了程舟一眼。
　　寝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陈珺涵和钟琪瞥了一眼程舟，悻悻地走开了。
　　程舟的脸烫得厉害，她眨了眨红红的眼睛，抱起换洗的衣物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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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程舟就看见王小松和顾雅臻两人在实验室里搬东西，王晓楠也拿着扫帚在一边忙忙碌碌。周宇宁好像还没睡醒，目光呆滞地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看着隔壁的实验室。
　　“师姐，你们在做什么呀？”程舟换好实验服，走上前去问道。
　　“实验室整顿。”王晓楠隔着口罩发出闷闷的声音，“材料学院有一间实验室爆炸了，烧伤了一个博士生。雅臻姐觉得我们的实验室也存在类似的安全隐患，正在改造呢。”
　　“啊？那个博士生烧得很严重吗？”程舟心里有点难过。
　　“哎，估计是再也不能做实验咯。”王小松叹了口气，“你说生化环材这四个专业，工作条件恶劣，毕业生工资又低，当年我选专业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程舟一时语塞。她只知道她当年即使脑子不进水，也会进这个专业。因为，她是低分调剂进来的啊。
　　“小舟，过来帮我抬一下这个。”顾雅臻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程舟。
　　“好的学姐。”程舟连忙上前蹲下。两人抱着一个纸箱向上抬，两张脸近距离对着，程舟可以清楚地看到顾雅臻额角的汗珠。
　　“宇宁姐还没醒酒吗，该不会是喝傻了吧。”王晓楠看了眼办公室的周宇宁，嘴皮子又开始痒了。
　　程舟看到顾雅臻快速地用余光往周宇宁那儿扫了扫，眼神里看不出是担忧还是内疚。
　　整顿结束后，顾雅臻把程舟叫到了自己办公桌边，两人一起研究起了文献。
　　程舟内心有些忐忑，担心顾雅臻觉得自己看文献不仔细、脑子笨。谁知顾雅臻只是笑了笑，夸她进步得很快。顾雅臻的声音轻柔平静，宛如山间流过青石板的潺潺清泉。程舟的脸又红到了耳根。
　　讨论结束前，顾雅臻给她布置了两个新的作业。一个是查找与降低柔性半导体接触电阻的方法相关的文献，另一个则是自学半导体物理。
　　若是在刚进组的时候，程舟估计得被这样的任务吓到半死，然后慌不择路地溜了。但是此时看着顾雅臻的眼睛，她突然有了自己一定能够做到的信心。
　　只要有师姐在，她就一点也不担心。
　　加油啊，程舟想，你现在是物理能考一百分的程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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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寝室风波过后，生活再次回归平常。四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周六早晨，程舟提着行李在校门口等车，准备坐公交回家，碰巧在车站碰到了同样在等车的顾雅臻。
　　冬天来了，天气逐渐冷了下来，顾雅臻穿着厚厚的大衣，裹着一条灰色的大围巾，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看见程舟后，她那冷淡平静的脸上泛起了波澜，眉眼弯弯地对程舟笑了笑。
　　程舟突然想起了顾雅臻的社交恐惧症。不等顾雅臻动作，程舟主动走到她跟前，抬头一脸认真地问道：“师姐，你今天去做家教吗？”
　　“嗯。”
　　“我坐七号车回家，师姐你呢？”
　　“也是七号。”
　　“哇，那正好一起。”程舟开心地咧嘴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车到了。”顾雅臻抿着唇，目光越过程舟的头顶向马路的方向望去。还未待程舟反应，她伸手拖过程舟手边的大行李箱，朝公交车走去。
　　“师姐，你别……”程舟跟在顾雅臻身后，蹭蹭蹭地小跑挤上车。
　　“坐这里。”顾雅臻找到了一个座位，示意程舟过来坐。
　　“不了，师姐你坐吧。”程舟连忙摇头。
　　话音刚落，一个矮胖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程舟：“……”
　　顾雅臻只是垂眸笑了笑。她将程舟拉到身边，好让她扶着座椅把手。
　　公交摇摇晃晃地向前奔驰。每次刹车减速时，顾雅臻都会贴心地扶着程舟的胳膊。有好几次程舟眼看就要跌到顾雅臻怀里了，最后都被她一把稳住。
　　“师姐，你是哪里人呀。”程舟拼命找话题。
　　“本地人。”
　　“咦，那你平时不回家吗？”
　　“不回。”
　　程舟摸了摸鼻梁，觉得这个回答古怪异常，却也不好接着询问。顾雅臻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寂然，抬眼望着窗外倒退的高楼琼宇。好不容易带动起来的气氛再次冷却，程舟觉得有些后悔，惴惴不安地低头按着行李箱拉杆上的按钮玩。
　　“小舟，我问你一个问题，要是答对了我请你吃饭。”顾雅臻突然开口。
　　程舟始料未及，归家的愉悦之心哐当坠落谷底。师姐这是要打击报复她的胡言乱语吗？她想起了自己那本还未开封的半导体物理，甚至开始想象顾雅臻接下来会脱口而出：“请问什么是半导体里的pn结？”
　　她真的不想在车厢里面谈学习的。
　　见她一脸警觉，顾雅臻忍着笑的脸有些扭曲。只听她细声慢语地说道：“桌上有十根蜡烛，吹灭了三根，最后还有几根？”
　　程舟：“……”
　　占了她们座的胖子在身边脱口而出：“七根。”
　　程舟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好意思当面纠正那位大叔，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靠到顾雅臻耳边，绵声说道：“还是十根啦。”
　　顾雅臻扬了扬眉毛，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答对了。下周请你吃饭。”
　　“诶……师姐你不用这么认真……”程舟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还没到赌上一顿饭的必要。
　　车到站了，突然来了个急刹。顾雅臻再次条件反射地把程舟一扶。
　　“一言为定。”不由程舟分辩，顾雅臻便转身下了车，下车前还不忘朝她笑了笑。
　　程舟倏然失了神，顾雅臻朝她笑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重播。呆呆地站了许久后，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师姐刚才这如沐春风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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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舟你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程妈一脸疼惜地望着两个星期没见的女儿，夹起最大块的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
　　“妈，我吃不下啦，”程舟将红烧肉夹到爸爸的碗里，“爸爸你上班累了，需要多吃。”
　　程爸是电厂的工人，厂里实行三班倒工作制，每三周值一次晚班。反复地熬夜倒时差，工作十分辛苦，刚过知命之年的程爸早早地白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