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情人(27)
事实上,她的确是。
“晚晚,我们回家吧。”坐在车里,林幸凑在徐溪晚耳边小声说。
徐溪晚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为什么?”
“我……我怕……”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徐溪晚拍拍她的手,“再说,不是要给徐亦晴庆生么。”
“我们跟姐姐说一声,明天再给她补过吧,好不好?”
“那可不礼貌。”徐溪晚撑着下颌,微微歪着头,淡淡地笑,“再说,总有这一天。”
林幸打了个寒颤。徐溪晚的手向来温暖,这天却格外凉。
到了主宅,最先遇到的是徐兴言,即使仲夏时节,他也穿着全套的黑色西装,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他在回廊的长椅上看书,一本旧书,书页早已泛黄,他指尖轻抚页边,泛出半透明的色泽。
这几代的徐家嫡系,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样貌,否则徐泰宏当年也不会骗得徐溪晚的母亲死心塌地。徐兴言从小就长得秀气,又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脏毛病,他父亲从小拿他当女儿似的照顾,更养出来一股文雅忧郁的气质,要不是他穿了西装,林幸差点以为这是一个姐姐。
“二姐。”徐兴言见徐溪晚过来,合上书,卷在手中,背至身后,浅笑起身,另一只手掩唇轻咳,看到徐溪晚牵了个孩子,一点也不惊讶,“想必这位就是林幸。”他半蹲在林幸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糖果,塞进林幸手里,“你好,我是徐兴言。”
林幸看着眼前这位长得像姐姐的哥哥,他面带微笑,可林幸却本能的害怕,不知所措地抬头,“晚晚……”
“哦?你叫二姐晚晚?”徐兴言低笑,“那你就叫我一声阿言吧,我父亲便是如此称呼我。”这句话是说给林幸听,他的眼睛看的却是徐溪晚。
徐溪晚把林幸牵到另一侧,对徐兴言客套一笑,“二弟特意拦着我,莫非有事?”
徐兴言站起来,“没事,只是知道二姐要来,做弟弟的来问个好。”
“既然没事,我先去见父亲。”
“好,二姐,晚上见。”
徐溪晚走出去老远,徐兴言依然在原地张望。
直到回头都看不见徐兴言了,林幸才吞了吞唾沫,问:“晚晚,那个人是你弟弟么?”
“不是。”徐溪晚道,“不用理他。”
……
徐家主宅正院,里面只住着徐泰宏,和他掌上明珠似的小女儿徐亦晴,相比外面的热闹,这里除了负责打扫的仆役,鲜少有人踏足,整个院子安静得渗人。
不过一年不见,徐泰宏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张老脸皱纹纵横,身上透着一股子死气。他在院子里的老槐树底下设了一张小茶几,一个人坐着慢悠悠喝茶。
徐溪晚内心不齿,面上礼仪倒也周全,带着林幸一块鞠躬行礼,“父亲。”
林幸心里震惊,眼前这个爷爷,这么老,竟然是晚晚的父亲!
徐泰宏给徐溪晚倒了杯茶,“坐。”
“谢父亲。”
徐泰宏仿佛才注意到林幸,“这是你女儿?”
林幸小声辩解:“我……”
徐溪晚暗中捏了捏林幸的掌心,示意她噤声,自己则答道:“是。”
徐泰宏打量林幸一番,推算了她和徐溪晚相差的年岁,皱眉,有点不满,“看这岁数,那年你也不过十七八。”他叹气,“你和你母亲一样傻。”
其实林幸出生那年,徐溪晚才十五岁,刚进徐家,哪可能有孩子。不过林幸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两岁,徐泰宏才错把林幸当做了徐溪晚的女儿。
徐溪晚不语,徐泰宏又问:“孩子父亲是谁?”
徐溪晚淡淡道:“死了。”
徐泰宏闻言,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人老了就爱回忆当年,我这些年,自觉对得起任何人,每每回忆起来,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小晚,你一个人在外头,受苦了。”
徐溪晚想,这话真不知徐泰宏怎么说的出口,嘴上却道:“父亲说哪里话。”
“这里就我们祖孙三人,你也不用跟我打太极,我知道你恨我,恨徐家,可是你的根在徐家,你是徐家人,早晚要回到徐家来。”
徐泰宏见徐溪晚不说话,话锋一转,问:“在公司还习惯么?”
“托父亲的照顾,一切都好。”
“你不用骗我。”徐泰宏道,“现在徐家被徐兴安掌握在手里,那小子有勇无谋,眼皮子又浅,你在公司里,他能给你好日子过?我当初不想让你进总公司,就是这个意思,哪想到你这么拗,还是进来了,既然进来,不如找个好日子,早日认祖归宗,我九泉之下对徐家列祖列宗也有交代。”
这意思,是要把徐溪晚认回徐家的族谱里了。
天上哪有掉馅儿饼的好事,徐泰宏主动提出这件事,必然还有后话。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他又道:“今天你妹妹十六了,她在我身边娇纵惯了,十六岁还像个孩子,心性又单纯,我这撒手一去,徐家就全攥在了徐兴安手上,徐兴安心狠手辣,一味看重利益,小晴这孩子在徐家,准得被徐兴安卖了。”
徐溪晚暗笑,果然是为了徐亦晴。
“你恨我,也恨徐家,要把徐家踩在脚底下,我可以帮你,小晚,我只求你看在血缘亲情,在我死后,照拂一下你妹妹,就算做父亲的求求你了。”
徐溪晚嗤笑,“你帮我?你都被徐兴安架空了,还怎么帮我?”
徐泰宏眯着眼,捂着帕子轻咳,咳出一口血来,“我能让你名正言顺,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徐家堂堂正正的继承人,还有我名下股份、财产,有了这些,我不信你徐溪晚还扳不倒徐兴安。”
“父亲,你真是糊涂了一辈子。”徐溪晚笑得讽刺,“徐兴安草包一个,你该提防的,是徐兴言。”
27.第二十七章 变化
这是林幸第一次亲眼见证徐溪晚参与徐家的权力纷争。徐溪晚和徐泰宏你来我往, 话里有话、刺中带刺。徐溪晚图谋徐家权力,徐泰宏想为小女儿寻一个庇护, 互相试探、妥协, 最后, 似乎终于达成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协定。
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 林幸无法参与, 也不想参与,还好茶几上的小点心甜甜的,味道令人惊喜。林幸换牙期开始后就被徐溪晚掐断了甜食来源,被一口点心勾起了甜食瘾, 频率极高地把甜点往嘴里送, 不时偷看一下徐溪晚, 确认徐溪晚没发现自己偷吃这些糕点。
林幸吃完第五块糖糕,喝了口茶,小手意图染指第六块的时候,徐溪晚把糖糕连碟子一起端了起来, 招呼打扫的仆役收走。
林幸手停在半空中, 视线跟随仆人手上的点心碟子一块飘出去很远,才回过神来,哀怨地看向徐溪晚。
“不许吃了, 小心长蛀牙。”徐溪晚跟徐泰宏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空挡, 竟然还能分出些精力照管林幸, 她对上林幸哀怨的大眼睛, 笑得温柔, 拍拍她的发顶,“再说,晚上还有姐姐的生日蛋糕,你这会儿吃撑了,晚上吃不下去蛋糕,姐姐会伤心的。”
“……那好吧。”林幸不情不愿地答应。
“小幸是不是觉得无聊?你看那边有秋千,你自己去玩一会儿吧?”徐溪晚指着院子另一头的秋千说。
那秋千是徐亦晴三岁那年,徐泰宏专门命人架在院子里的,徐泰宏看着徐亦晴在那架秋千上长到一十六岁,以后,这架秋千大概就归这个叫小幸的女孩子了。
徐泰宏眼看徐溪晚与林幸的互动,想起了徐溪晚的母亲,轻叹,“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性格却大不一样。”
徐溪晚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年轻时遇见徐泰宏,后来又有了徐溪晚,那个女人信奉的是慈母多败儿,管教徐溪晚严厉有加、慈爱不足,徐溪晚和她也不甚亲厚,甚至她死那天,徐溪晚内心平静,一滴泪都没落。徐溪晚现在的冷心肠,除了她天生的性格,一大半都是那个女人的功劳。
而徐溪晚教育林幸,在徐泰宏看来,简直疼爱宠溺得过了头。
徐溪晚看着林幸远远地在院子那头玩秋千,目光一刻不离,生怕她从秋千上失足摔下来,“我对她没有太大期望,一生平安顺遂就好。”
“我对你妹妹的期望也是如此。”徐泰宏点头,感慨,“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的心情,大约也只有你能理解。”
徐溪晚在想徐泰宏口中的“父母恩”,她从呱呱坠地,直到如今,一共二十二年,当中只见过徐泰宏三面:第一面是八岁,那年徐泰宏良心发现,去看望她和母亲;第二面是十五岁,母亲过世,徐溪晚被接回徐家,在祠堂给徐泰宏敬茶,跪了两个小时;第三面就是如今,徐泰宏垂垂老矣,临终托孤,让她好好照顾那个所谓“妹妹”。
徐泰宏之于徐溪晚,也不过这三次照面的父母恩情。
所以徐溪晚听徐泰宏说完,端起茶杯的动作稍快,薄唇藏在杯壁后头,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垂着眼喝茶,连眼里的讽刺都隐在睫毛下面,半点不露。
徐溪晚这一个下午哪也没去,就陪着徐泰宏在院子里喝茶,一直坐到夕阳西下,老管家来通知,“老爷,二小姐,宴会快开始了。”
徐泰宏轻轻放下茶杯,看向徐溪晚,“小晚,爸爸腿脚不便,你搀着爸爸过去吧?”
“是的,父亲。”徐溪晚乖顺地放下茶杯,面带微笑,起身去搀扶徐泰宏。
完全就是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连见多识广的老管家都不禁面露微诧,什么时候二小姐和老爷的关系这么近了?
“小幸,走了。”
“好。”林幸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徐溪晚身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