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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衣(30)

作者:木梓君 时间:2018-06-27 11:26:19 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她用刀挑开千夫长勉强挂在身上的衣料,然后,浇了下去。
  比起上一次他的痛苦嚎叫,这一次,他已经不能出声了——疼昏过去了。
  由于他被用了药,手脚便都没被绑住。
  乾戈顺手拎起一桶水泼到男人身上。
  他知道严刑若真遇到了硬骨头,便无可奈何,不过现在,除了严刑,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千夫长颤抖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抓住腰间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小,也很无力,手又搭在腰侧,几乎没有人看见。
  但不包括越子临。
  千夫长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为何那一刻,手指却被捏得发青呢?
  越子临蹲下,与靠在墙壁上的千夫长对视。
  对方勉强笑了一下,居然也风流倜傥。
  越子临慢慢地笑了,她掰开了千夫长的手,一根一根。
  这个一直笑着的男人,一直冷静的男人的表情终于变了。
  “给我。”他哑声道。
  越子临掰开他的手,很轻易地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给我!”他吼道。
  是个香囊。
  香囊月白底,粉红线,绣满了洋洋洒洒的桃花,不过沾了血,之前抚上去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越子临笑了,桃花预姻缘。
  她垂下眼眸,好兆头。
  “看来是大人心上人所做的。”她道,拿了一盏灯仔细观赏。
  “你别碰它!”
  “把他的嘴堵上,”她手一颤,烛火差点没烧着香囊的穗子,“我嫌吵。”
  被堵住嘴的千夫长发出唔唔的怪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越子临。
  越子临道:“乾戈将军,这位大人可曾娶亲?”
  乾戈皱眉,想了想之后道:“不曾。”
  “订婚呢?”
  “也不曾。”他摇头。
  越子临把玩着香囊,细细地抚摸着针脚。
  绣得真好,料子也好。
  若她所见不错,此乃月绡绫,传闻为鲛人所织就,又传闻这本就是鲛人的皮,珍惜无比。
  这种东西是御供,一年不过十匹,恐怕段思之极少能见到,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千夫长?
  这样的绣法,这样的料子。
  她又摸到了几个字,很小,是用粉色的线绣在上面的,精巧得似乎要与桃花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摸到了,越子临也不会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绣工。
  她认出了这几个字,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传到了外面,与烈风混杂在一起,分外骇人,惊得枯枝上的乌鸦都振翅南飞。
  ……
  素怀锦一甩袖子,道:“你绝对不能出去。”
  段长歌身披浅灰流纹的锦袍,面若白纸,可嘴唇泛着些血色。
  “素先生。”段长歌又要说话,立时又被打断。
  素怀锦脸色难看至极,道:“方才,那位子临姑娘还说怕你出了事,连兄长都救不回来。倘若少帅现在出去,咳嗽两声都是我的看护不利,还请少帅不要为难我。”
  他实在是被越子临气到了,权势熏天的病人他见过千万,可对他的态度哪个不是彬彬有礼?哪怕是箫琼也一句重话都没有。
  可那越子临对他无礼不说,又指名道姓地告诉他,若是段长歌出了事,连素怀瑜都救不回来,怎么会有医圣救不回来的人?何况仅仅是皮外伤,这难道不是在说医圣医术不精,徒有虚名?如此言论让他如何不生气?
  段长歌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若是子临有什么言语冒犯,某代子临向素先生赔不是,只不过现在事发紧急,还望先生能带某出去。”
  她用的是带,因为她现在这个情况,真的自己走不出这间帐篷。
  素怀锦一愣,遇到段长歌这样的人他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不知道怎么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人又温润,还受着重伤,说几句话就要咳嗽半天。
  素怀锦斟酌了一下言辞,也缓和了不少,道:“少帅,并非是我存心刁难,而是你现在的身体真不能出去。”
  恐怕段长歌一动连血都止不住。
  素怀锦点了安神的香,道:“少帅还是好好休息吧,等子临忙完了事情,自然会回来的。”
  刚才守着段长歌的只有越子临,段长歌这样必然是为了见越子临。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般冷静的少帅如此着急。
  段长歌靠着软枕,她不能动,身上又麻又疼,无奈之下只能道:“好。”
  话刚出口,段思之就掀了帘子进来,道:“你如何了?”
  她醒来先叫人去告知了段思之,免得他忧心,不想他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了。
  ……
  越子临笑够了才屈尊把堵着千夫长口中的布团拿出来,道:“这样的绣法,是个女人,我方才也说了,这是大人的心上人。”
  “那又如何?”千夫长道:“你能拿她来威胁我?”
  这是有恃无恐。
  “大人以为我不知道这女人是谁?”
  千夫长垂下眼帘,眼中的慌乱被顷刻压下。
  理智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越子临的激将法。
  他抬头,仍笑了,“我当真以为你不知道。”
  “我知道。”她笑了,如同得到珍宝的孩童那般的得意,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
  此话一出,连乾戈都惊讶地看着她。
  “这香囊好似不是一个人绣的,因为绣法不同,又各有千秋,但针脚明显出自一人之手。如果不是这些刺绣的人都有相同的针脚的话,就说明这个人会多种绣法。”越子临道。
  “不过,这没什么稀奇,连寻常人家的妇人也会上两三种呢。可我细看之后发现,这是一种绣法,近十年来才突然在帝都贵族中兴起的绣法,集百家之所长,避各族之短处,无论是云饰图样,还是鸟兽花草都栩栩如生。”
  “但也因为太真了,这种绣法反而备受诟病,因而只有两年很是兴盛,且绣法复杂,只有宫中的绣娘和几个家族的使女会这种绣法。”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佩戴了香囊,那些痛苦的前尘往事却一概没忘,在家中的奢靡享乐也留有记忆,不知道她究竟忘了什么,或者她什么都没忘,只是觉得自己忘了。
  越子临摇了摇头。
  “我想,应当是宫中的人。”她定论道。
  千夫长垂着头,多说多错,他明白。
  “我本以为是绣娘,”香囊在她的手上荡来荡去,红色的绳子缠在白皙的手指上,真是好看极了,“但绣娘怎么会用得起这样昂贵的料子呢?”
  “这可是连妃嫔都没资格用的东西,历年都只送到帝后,和几个受宠的郡君王爷那。”
  “布料又都是有数的,偷盗自然不可能。这样的东西,哪怕只裁下了一小条,一条命都抵不上。那么,大人的心上人,应当是个地位极高的人,对吧。”
  千夫长咬牙不语,越子临全然当了默认。
  “宫妃不可能,她们没资格用这样的东西。皇后,”她哼笑了一声,“除非皇后疯了。”她这语气太不敬,被乾戈一把拉住了手腕。
  “怎么?”
  乾戈道:“皇后乃大齐……”
  越子临嗯了一声,收口,不再议论,又道:“至于其他几位王爷,据我所知,没有人有这样的嗜好,”她指的是绣花,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还送人,“那就只剩下郡君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千夫长的脸色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这香囊上绣着几个字,恐怕连大人都没有注意过,”越子临笑得森然而美丽,“这上面绣着一个女子的闺名。”
  “如何啊,大人,”她道:“我再问一次,是谁?”
  千夫长急促地喘息了几声,道:“你让他们都出去!”
  越子临道:“都出去。”
  乾戈道:“不可,叶染云武艺高强,他要是想伤害子临姑娘,我们没法第一时间进来。”
  或许是担心她做了俘虏,叶染云拿她威胁他们也未可知。
  “无事。”越子临坚决道:“你们且先出去。”
  若是有人当枪匹马对她说,能对她造成威胁,越子临只会当成一个笑话。
  乾戈和营帐中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走了出去。
  越子临道:“你说,无需忌讳。段元帅麾下的将领自然都是光明磊落,不辱主帅之风,断然不会做出偷听这样的宵小之事。”
  原本把耳朵贴在帐篷上的乾戈又站直了,还向后退了几丈。
  不可辱没主帅之风。
  “这些,”叶染云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越子临不耐烦道:“若我说,这绣法的布匹,当年我家要多少有多少,花纹不够精美的都被我剪着玩了,对绣法自然了解无比,你信不信?”
  “你究竟是谁?”叶染云的嗓子都哑了。
  “在下少帅身边一小小医士。”越子临道:“别废话,说。”
  叶染云又是片刻无言,道:“我若是不说,你会如何?”他的笑容略带嘲讽,“你总不能闯进宫去,绑来一国郡君威胁我。”
  越子临点头,道:“诚然,我确实不能那么做。但是,我可以把这桩□□告之天下。郡君的绣法闺名都在上面,”她的笑容恶意,道:“民间至多当成是坊间闲谈,宫闱秘史。可,你猜那位最重颜面礼节的皇帝会如何想?他会不会彻查此事的真假?他要是查到了结果,你说,他会怎么对一个和侍卫私相授受的女儿呢?”
  叶染云眼中一片血色,道:“她是一个极为守礼的女子,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越子临打断道:“我让人都出去可不是要听你和她做过什么的。”
  就算什么都没做过,依箫琼的性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远嫁是最好的结果。
  叶染云疲倦地闭上眼,道:“你就没喜欢过什么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眉道。
  这人把所有人都支开只是为了说这些不知所云的废话?
  “若是你没喜欢过什么人,做出此等行径我不奇怪。”叶染云道:“我以前也觉得为一个人能生能死蠢极了。”
  “可若你喜欢过什么人,这样做,当真是冷酷无情。”
  越子临惊异地看着他,似乎看见了个傻子,“大人要我与大人感同身受?”她仿佛听见了最好听的笑话一般,道:“为何?”
  “我确实喜欢着旁人,那又能怎样?”越子临道:“你若不说,我便昭告天下,就是冷酷无情了,如何?”
  “我无需对你,对那位郡君有什么多余的情分,我把心思一心一意地放在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我说的事情,真的付之于行动,你喜欢的郡君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心疼,却让我来感同身受,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的声音凝成一片化不开的寒冰,“你伤段长歌于此,怎不见大人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棒不棒?
感谢胡言、思凡、卿卿子衿、逸哈小天使的地雷。
Oyy染小天使的手榴弹。
休息了一天仍然很疼,想我暮春四月还穿着冬天棉裤,下个雨都套上羽绒服,到底为什么会有风湿,我真的很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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