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慈侧首看向她。
她的妆发还没来得及卸去,及腰的乌黑长发被微风徐徐撩拨,拂过她温柔侧颜。
平易近人,没有任何攻击性。
桑晚慈收回目光:“你可以先问,如果不能回答,我会告诉你。”
鹿知微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桑老师好像对自己没有自信,是吗?”
桑晚慈顿了顿,片刻之后缓缓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鹿知微道:“看你的工作态度就能看出来啦,你看起来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桑晚慈当即蹙眉,表情诚恳:“我优秀吗?”
鹿知微笑了起来:“你看,就像这样。”
桑晚慈不说话了,表情若有所思。
如果她真的优秀,为什么父亲总说她做的不够?总是让她继续接着努力?
在他面前,她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女儿。
鹿知微看她突然开始低气压,伸了个懒腰,姿态闲散地看着林间的日光,开口道:“桑老师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新人演员里,最厉害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桑晚慈再一次看向她。
她自顾自着说着,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你真的很聪明,不论什么都能一点就通,每一场戏都好得无可挑剔,就算是被你嫌弃的第一版,我也觉得演得超好。
“你对待工作还特别认真,不会敷衍了事,连细节都会被你雕琢得完美无缺。
“还有啊,你真的超漂亮,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妈耶,怎么会有人真的长得跟神仙似的啊,p图都不敢这么p!”
她说着,旁边传来桑晚慈的轻笑。
她不自觉弯起唇角看过去:“笑什么呀,我说的可都是认真的。”
桑晚慈闻言笑得更高兴了。
她莫名觉得鹿知微的语气很逗。
这还是鹿知微和她工作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高兴。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好看。
但高兴了就好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高兴更重要的了。
鹿知微弯着眼眸,歪着脑袋,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桑老师连笑起来都好漂亮的呀。”
桑晚慈渐渐止住笑声,目光明澈地看着眼前的人。
鹿知微说的每一句话,像一场春风轻轻坠在她心头,诚恳、温暖又无比动人。
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夸奖而感到高兴,有了一点自身优秀的实感。
“谢谢你,鹿知微。”桑晚慈看着她,“现在可以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鹿知微:“可以呀,你问吧。”
桑晚慈启唇,柔和迷人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鹿知微怔然片刻,不确定道:“你是在问我的吗?”
桑晚慈点头。
鹿知微忽然露出“哇”的惊奇表情。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问她的生日。
桑晚慈:“?”
她怎么是这个表情?
我问错了??
第16章
桑晚慈不明白鹿知微为什么这个表情,直言问道:“是我不该问吗?”
鹿知微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啦,是我第一次被人问生日,有点小小的惊讶。”
桑晚慈见状,不自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鹿知微长相温和,说话也好听,不像是个会和人起矛盾,招人排挤的。
“为什么没人问?”桑晚慈问。
鹿知微摸着手指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窘迫又坦诚:“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人存在感比较低,大家都……”
她的措辞很含蓄:“不太记得我。”
桑晚慈忽然愣住了,也不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觉得她荒谬。
鹿知微笑了两声:“桑老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啦,别往心上去。”
然后转移话题,满面好奇道:“桑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件事?”
桑晚慈缓缓回过神来,目光平和地说:“没什么,就是李导开玩笑说以为也没人给你生日的时候,我看你反应有些不对。”
那一瞬间的鹿知微僵硬,不自然,就像困窘的心事忽然被撒开,赤条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再回想起她那场哭戏,仿佛感同身受,她就是小荷,小荷便是她,叫人心疼。
再加上刚刚鹿知微那么温柔地鼓励她了,她就想问一问。
只是没想到结果更惨。
不仅没人给她过生日,连主动问她生日的人都没有……
鹿知微却不觉得自己惨,甚至很高兴地弯眸笑道:“哇,桑老师你真的好细心。谢谢你,我很高兴!”
桑晚慈看她笑得乐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被人记住,连生日都没人问,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她心里就不会委屈,不想哭,不想大吐苦水吗?
“你不难过吗?”桑晚慈不解地问。
鹿知微笑眼弯弯,语调稀松平常:“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现在科技发达,只要设置一下,任何事情都会被系统记住,就像手机日历,到点了它会很有仪式感地跳出来提醒我,这不也挺好的嘛。
“再不济,还有我啊。”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桑晚慈看着她,回想起她在片场那一瞬间的怔愣。
或许她心底深处还是会为这件事难过的吧,只是面上不显,
但既然她不主动表露,那就算了。
她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没必要无条件向她敞开心扉。
而且她似乎有千百种取悦自己的方式,让负面情绪无计可施。
桑晚慈想到这,似被她脸上的笑感染般也跟着弯起唇角,认同道:“你很乐观。”
鹿知微没有否认这个评价,欣然接受。
“乐观好呀,乐观才能更好,更快乐地活着。”
透明体质会让老天爷知道它不认输,然后让她黯淡无光。
她也会让透明体质知道她不认输,她要活着,为自己。
——他人的目光皆不重要。
桑晚慈凝望着她,好似在看一簇蓬勃怒放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在散发旺盛的生命力,娇艳动人,叫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为她停留。
“告诉我吧,”桑晚慈莞尔,“你的生日。”
…
鹿知微回去时,脚步是轻快的。
老伍觉得给她来点音乐,她怕是能当场演一出生活歌舞剧。
【她只是问了你生日,你就这么高兴啦?】
鹿知微背着手,表情开朗:“对呀。”
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旦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很容易被满足。
知足常乐,这也是她的做人原则。
老伍迟疑道:【你不怕她问之后就忘了?】
他不是桑晚慈,不知道桑晚慈究竟能不能记得鹿知微的生日。
从老母亲的角度出发,他还是想让女儿清醒一点,以免生日当天被遗忘伤透心。
鹿知微的表情一变不变,依旧乐观,像是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不怕,我本来也没想过她会记住,对我来说,被遗忘可是日常,早就习惯了,不是事。”
【那你还这么高兴?】老伍深感不解。
“高兴,为什么不高兴?”鹿知微笑着反问,“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生日耶,有胜于无,为什么不高兴呢?”
老伍被问住了。
他发现了,鹿知微这个人就是乐观,凡事都能往好处想,绝不给自己找难受。
你说不好,她就能自己挖掘出闪闪发光的点,然后自己乐上大半天。
这样……其实挺好的。
老伍摘下眼镜擦拭干净,眼中含着笑意:【你说的对,是值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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