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焕仓促接掌,何曾想过她这是要命的一击。
内劲只用了三成。
两掌相接,景焕只觉脏腑被内劲震得一痛,若不是及时抱住了桅杆,只怕他整个人都要跌下去,狠狠地砸在甲板之上。
“小五,你要杀四哥么?!咳咳。”景焕看景岚还想再打,连忙急呼道,“你看清楚啊!我是你的四哥!”
“四……哥……”景岚身子一颤,她摇了摇脑袋,借着月光终是将景焕看了个清楚。
是她活生生的四哥!
景岚大喜,突然张臂欲抱景焕,哪知脚下一个踉跄,竟朝着甲板上栽了下去。
“小五!”
景焕哪里能让她摔了?当即旋身勾住了景岚的腰杆,带着她稳稳地落在甲板上,一头雾水地匆匆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做噩梦魇着了?还是……”
“四哥!”景岚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呜……”
“等等!”景焕强行扯开了她,扶住她颤抖不已的双肩,正色问道,“小五,你今晚不太对……”
景岚吸了吸鼻子,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明明她的兄长都死在了海城的山门前,明明她的心口被那柄柳叶弯刀贯穿了,明明……景岚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伸手去摸景焕的小腹,她记得,四哥中的致命一击是这里。
“慢!”景焕这下是真的慌了,无端被打一掌就算了,这小五还想非礼他!
“阿岚,你想做什么?!”
“四哥,你这里疼么?”
景岚眸光迷惘,她问得极是认真,半点不像是玩笑。
“我明明是被你打的内伤,这里怎么会疼呢?”景焕瞪大了眼睛,他担心地上下打量着一脸迷惑的景岚。
这个弟弟最是瘦弱,皮肤也比他们四个哥哥生得白。
月光洒落在她的白裳上,更是衬得她肤若凝脂,细看她唇红齿白,鼻梁微挺,与长兄景铎一样,只要微微一笑,脸上便能旋起两点小梨涡。
老仆人担心景铎有断袖之癖时,其实景焕更担心他的这个五弟。
长兄这些年来眉目间的英气越发地浓烈,与其担心长兄,倒不如多担心一下这个越长越阴柔的景小五。
“我打的?”景岚愕了一下。
景焕的双眼瞪得更大了,惊呼道:“就在刚才!你一醒就打我!你还想不认?!”
“啪!”景岚骤然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景焕彻底石化在了一旁。
景岚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又惊又喜地道:“我没死!”
一个巴掌怎么会打死人?
景焕忍下了这句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今晚的小五一定是被噩梦魇着了。
“四哥!”景岚热烈地唤他。
景焕僵硬地笑了,“嗯……”
景岚往前一步,景焕便往后退一步,景岚哪里容他后退,突然又加了一步,将景焕按在了船舱口。
“小五,不要乱来!我是你四哥!”
“别动!我摸一下就好!”
这是什么话?!
景焕下意识地想反抗,可景岚比他更快,手指勾了一下景焕的下巴。
她笑容灿烂,“有下巴!不是鬼!四哥也是活的!”
“我肯定是活的!”景焕无奈苦笑,“小五,醒醒好不好,我是四哥,你看清楚一点,我是你的四哥……”
“我知道你是我的四哥!”景岚本来就不是魇着,这会儿她终是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景焕,沿着甲板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回放着她记得的所有事情。
望海渡的渡口越来越清晰,那边一片静谧。
步天石峡没有破,海城也没有起大火。
柳溪刺入她心口那一刀,只是……只是一个梦么?
可是痛感那般真实,景岚现在想来,还是一样地撕心裂肺。
景焕只敢用食指戳了戳景岚的肩,嘱咐道:“不胡闹了啊。”
“四哥,我不是胡闹,我只是……”景岚的话戛然而止,那些事她就算说出来,四哥也不一定会相信,多半只会当成一个噩梦。
景焕松了一口气,“对着我胡闹过就算了,一会儿到了大哥的喜宴上,可别这样胡闹,免得吓到了嫂嫂。”
“嫂嫂?”景岚大惊。
她记得东海景氏灭门之日,长兄景铎尚未娶亲,怎的今日会突然多了个嫂嫂?
“你连这个也忘了?”景焕叹息,“我们出海本来是去寻找父亲下落的,半路便接到了大哥的喜帖,喏。”说着,景焕将怀中的喜帖拿了出来,递给了景岚,“所以我们中途折返,赶了好几日的路,这才赶得及在大哥大婚的今日回来。”
与四哥一起出海探寻父亲下落,这件事她记得。
这明明是……灭门前一年的事。
景岚接过了喜帖,她只想最后确认,事情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
“四哥,你今年几岁?”
景焕无奈地又叹了一声,“十六。”
“果然如此!”
景岚惊喜交加,上天既然让她重活一回,那她就不会让东海景氏重蹈覆辙。
柳溪!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那张冷艳的脸庞,她暗暗咬牙,发誓这一世定要柳溪血债血偿。
第3章 新嫂
“不对!”惊喜过后,景岚很快发现了事情不对之处,她翻看了一遍喜帖。这喜帖上只字未提大嫂的名字,实在是奇怪。
倘若是重活一回,她现下什么都没做,应该是什么事都没改变才对。
她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在东浮州的矿山中提炼寒铁,怎会突然回来,又突然成亲?
景焕看着景岚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他以为景岚又开始发魇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远离了景岚,“小五?”
“嗯。”景岚侧脸看他,看他眸光复杂,她知道四哥是怕她又胡闹,微笑道,“四哥,我没事,我没有发魇。”
“哦,没事就好。”景焕悄然舒了一口气。
前尘旧事,看来四哥并不知道。
重活的应该只有她一个人。
景岚很快便想明白了这点,她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只怕所有兄长都要当她疯了。
她哑然笑笑,不知道也好,至少他们能活得快活些。
“四哥,大哥娶的是哪家姑娘?”景岚如往日一样,笑吟吟地问道。
景岚看她确实是没有发魇,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摇头笑笑,“大哥可神秘了,连娘亲都不知他娶的是谁。”
“连红姨都不知道?”景岚有些惊讶。
景焕点头,笑道:“管她是哪家姑娘呢!今晚跟大哥拜了堂,就是我们的嫂嫂!以后有嫂嫂帮着大哥,娘亲就不必帮着大哥打理海城各项事宜,我就可以央着娘亲教我们轻功了!”
“红炮仗”之名,半点不虚。
红姨娘的轻功【凌波舞】可是一绝,这几年帮着长兄景铎打理海城,便也没有多少时间教授这几个小一点的孩子轻功。
“红姨的轻功,我这回一定好好学!”景岚笃定地开口,上辈子她学武总是差不多就好,这辈子可不能在生这种马虎的念想。
景焕再次瞪大了眼睛,故意掏了掏耳朵,“我没有听错吧?”为了把景岚看得更清楚些,景焕走近了景岚,仔细看了看她,“我们的懒小五终于懂事了!”
“再不懂事就晚了。”景岚若有所思,沉声回答。
景焕从未见过这样心事重重的小五,“小五,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四哥,我很好,放心。”说着,景岚脸上梨涡微旋,提醒道,“今晚可是大哥的好日子,红姨肯定不管我们喝多少酒……”说完,她眨了下左眼。
景焕大喜,“今晚大哥肯定会把陈酿十年的好酒拿出来,今晚咱们几兄弟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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