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余生(97)

　　佟瑶坐下，继续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仔细回忆刚才奶奶的话，觉得有点微妙。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过日子？
　　这个说法，怎么像是奶奶知道什么似的。
　　不由扭头看眼顾青云。
　　顾青云正提起烧开的茶壶，在往添好茶叶的茶盏里徐徐地注水，水柱散着热气。
　　新茶的清香顿时扑鼻。
　　佟瑶蹭过去帮她拿茶碗，用口型，无声地问：“我奶奶知道我们……”
　　她晃了下手里的戒指。
　　顾青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佟瑶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佟瑶把顾青云拉过来，单独问：“我奶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爷爷呢？他们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顾青云快速跟她解释说，“你喜欢女孩子的事，是你哥哥告诉了他们的。我不知道他怎么铺垫的，总之爷爷奶奶没别的想法，只是担心你的对象靠不靠谱，就问我知不知道。我就告诉他们了。”
　　说来也挺好笑的。
　　爷爷先问：“瑶瑶的对象是不是本地人？”说完又怕不太好似的补了句，“外地人更好，外地人都能干！”
　　顾青云说是本地人。
　　爷爷立刻：“当然还是我们本地人最好。”
　　奶奶问长得漂不漂亮。
　　顾青云谨慎地说：“没有很难看。”
　　奶奶叹气，握着她的手幽幽地问：“那有你一半漂亮吗？”
　　“……”
　　佟瑶被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又是一呆：“你怎么还跟佟骁军说过话吗？”
　　顾青云，“上次来这儿意外碰见的，就聊了几句。”
　　佟瑶眼睛一点点地瞪大：“哪次撞见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顾青云叹气：“那次你去外地，周末回不来。忘了？”
　　“我…我没回来，所以你还来看爷爷奶奶了？”
　　佟瑶一脸怔怔地。
　　她实在没想到，连自己的父母这个年纪，都还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到爷爷奶奶这边，两位真正的老人家反而能融洽平和，没有一丝波澜地接受了。
　　顾青云没说话，默默地望着她的表情变幻，温柔地说：“总之，爷爷奶奶这里没问题。你爸妈那儿，估计也快松口了。”
　　佟瑶努力不一惊一乍，但还是瞪圆了眼：“我爸妈……怎样？？”
　　顾青云低低地笑，“爷爷知道你的离家出走是被赶出去后，当天就把你爸的电话拉黑了。”
　　佟瑶深深深呼吸地说：“……我爷爷把我爸拉黑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青云一脸复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佟瑶：“……”
　　顾青云低头看眼表，“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再坐一回儿该回去了。”
　　佟瑶傻呆呆地跟在她身后。
　　她整个人像在真空地带，晕乎乎的。
　　回过神，就听见奶奶在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瑶瑶脾气真的倔，有一年放假过来，她爷爷的钱包里少了张二十块钱，以为是她拿了，另外又给了二十块，叫她下次要花钱直接来要。”
　　“那时候她才五岁大，一般像她那么大的孩子，哪儿会管这些，又没挨打又没挨骂的，拿了钱就玩儿去了呗。瑶瑶不行，她气呼呼地说我们冤枉她，饭都不吃了，搬了个小凳子坐门口，连门都不肯进来了。”
　　“她爷爷去哄她，哄半天也没哄好，老头子也生气了。”
　　“我就琢磨着，不是她拿的是谁拿的呢……原来是她哥，佟骁军那混小子中午偷偷地回来过。”
　　佟瑶听得将信将疑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你看这孩子，她脾气犟是犟了点，可不记仇！”
　　佟瑶满脸无辜。
　　顾青云看她一眼，偏过脸悄悄地扬唇。
　　无声笑过后，才文雅温和地应了句，“她是不记仇的。”
　　佟瑶觉得她刚才肯定在腹诽自己是脑子不好，记不住。
　　“……”
　　佟瑶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偶尔没空时，明明比她忙多了的顾青云还是会抽出空闲，过来给两位老人家做顿饭。
　　她那么怕麻烦的人，却从没把这个当做麻烦。
　　—
　　过了七点，两个人回家。
　　佟瑶坐进车子里，转过脸望着窗外发呆。
　　夜风凉凉地吹在脸上，把她的长发温柔地卷起，几秒后，又猛地打到脸上。
　　“……”
　　佟瑶皱着眉，抬手撩顺头发，赶紧把车窗关上了。
　　顾青云系好安全带，转眸望着她。
　　目光对视上。
　　佟瑶鼓了鼓脸，没有说话。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就……没怎么啊。”
　　顾青云见她眉头微拧，欲言又止，满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纠结。
　　“因为我来这儿来得勤快，显得你好像很不孝顺的样子，而且被我知道很多小时候的事，不好意思，还没办法说什么……”
　　全部正确。
　　佟瑶舒眉笑说：“切，只有四十分。”
　　顾青云笑着补充了句：“还有六十分就是感动到了，是不是？”
　　移眸看她，“现在满分了吗？”
　　佟瑶：“……”
　　她静半晌，只得假装风轻云淡地“嗯”了一下，又扭头哼说：“禁止对普通人使用读心术。”
　　顾青云只是笑。
　　“有时候，”佟瑶垂眼，忽然感叹，“总感觉你太完美了，人怎么能那么完美呢，神仙一样，害怕哪天睡醒你就飘走了。”
　　“不是完美……像是也是因为在和你谈恋爱，就算本身很坏，也得尽量装作很好的样子。想想以前你可不是那么评价我的，小肚鸡肠，晚娘脸……之类的，是不是？”
　　佟瑶刚才还在感动，冷不丁地听见后半句：“……”
　　她顿几秒，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嘿嘿笑着，拼命想该怎么解释。
　　顾青云一直望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眸弯着，隐约带笑。
　　忽然倾过身去。
　　佟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
　　顾青云伸手，拉出她那一侧的安全带，帮她扣好。
　　佟瑶目光顺着，才发觉自己坐半天了还没系。
　　又傻呵呵地笑了几声。
　　“怎么，”顾青云见她的怂样，又好气又好笑，勾勾唇，睨她一眼，“难道我还会打你吗？”
　　佟瑶嘟嘴巴，抿着笑：“那不一定的，谁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顾青云倒车开出去，没接话。
　　佟瑶低头看着手指上光彩熠熠的戒指，又是一阵无声的笑。
　　过片刻，似叹似惑地说：“我从小运气就差，何德何能有你当我老婆。”
　　“你不知道原因？”
　　“嗯？”
　　“是我欠你的，”顾青云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思忖半晌才说，“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请我吃过一暑假的巧克力？礼尚往来，我应该还你什么的，可当时没有来得及。所以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我想想，干脆把自己赔给你吧。”
　　佟瑶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话逗得笑弯了眼。
　　想了会儿，“诶呦”一声，又激动地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确实有个臭姐姐拿走了我一暑假的巧克力。”
　　顾青云正在开车，目光望着前面的路，像是没听清，随口说：“有一个什么？”
　　佟瑶弱弱纠正：“……有个漂漂亮亮的仙女姐姐。”
　　顾青云“嗯”了声，语调含笑，“你继续。”